第三十九章：雪女的眼泪（1/2）

这行冰冷的，蚀刻在巨大金属铭牌上的英文。

是这面由蓝色泪滴所化的冰镜之中，唯一清晰的文字。

也是压垮这个纯白空间里，那唯一意识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里，没有天。

没有地。

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无垠的纯白。

乌日娜的灵魂，就静静地悬浮在这片纯白的中央。

她，或者说，她的意识体，穿着那一身纯白色的紧身制服。

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同冰冻的瀑布。

脸上，是那个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的白色面具。

她，本该是一尊没有思想的雕塑。

一个被囚禁在自己身体里的，可怜的旁观者。

但，此刻。

那张本该死寂的白色面具之下。

一双属于鄂伦春族少女的，倔强的眼眸。

正死死地盯着面前那面诡异的蓝色冰镜。

瞳孔，放大到了极致。

镜中。

那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实验室。

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墙壁。

无数条不知疲倦的，精密的机械臂，在无声地运作。

成百。

上千。

数不清的，如同棺材般竖立的透明休眠舱。

整齐地排列着。

如同一个等待检阅的，沉默的军团。

每一个休眠舱里，都弥漫着那种诡异的蓝色冷气。

每一个休眠舱里，都悬浮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雪女”。

不。

不对。

她们，不是“雪女”。

她们，是她。

是乌日娜。

是无数个，顶着她面容的，没有灵魂的，复制品。

这里。

是一个工厂。

一个正在疯狂批量生产“乌日娜”的，恐怖基地。

这个认知，比被“雪女”侵占身体，更加让她感到恐惧。

比目睹爷爷的死亡，更加让她感到绝望。

她的身体，是这些怪物的母本。

她的存在，是这场巨大灾难的源头。

一股无法形容的，极致的恶心与自我厌恶。

如同黑色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她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灵魂。

她想尖叫。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挣扎。

这片纯白的空间，却像一个无形的囚笼，将她死死地禁锢。

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镜中，那些顶着自己面容的怪物。

被一个个地，从休眠舱里，运送出去。

装上一列又一列，白色的，冰冷的，死亡列车。

然后。

驶向，未知的，黑暗的，远方。

……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猛地将画面拉回那节飞驰的钢铁棺材。

阿四手中的消防斧，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狠狠地，劈在了那个“活尸”的脖颈之上。

没有，想象中，骨骼碎裂的闷响。

也没有，血肉横飞的血腥。

只有，一声，如同，用铁锤，猛砸，一块，花岗岩的，沉闷，巨响。

铛——！

一股巨大到无法抗拒的反震力，从斧柄处，疯狂传来。

阿四那只唯一能动弹的左手，虎口瞬间崩裂。

鲜血，染红了那冰冷的斧柄。

沉重的消防斧，脱手而出。

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

然后，重重地砸在远处的金属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

阿四整个人，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

每退一步，脚下都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一连退了七八步。

才终于，靠在了背后冰冷的休眠舱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怪物。

脸上，是活见鬼般的不敢置信。

那个“活尸”。

那个顶着乌日娜面容的怪物。

它，竟然，硬生生用自己的脖子，扛下了他那势大力沉的，致命一击。

它，那白皙，而又修长的脖颈上。

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色的印痕。

甚至，连皮肤，都没有破开。

而在那道印痕的下方。

那个植入它皮肤之下的，微型金属装置。

依旧在有规律地，闪烁着，那幽幽的，该死的，蓝色光芒。

怪物。

这他妈的，根本就不是人。

阿四的大脑，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

他，最后的希望。

他，压上所有的，疯狂一击。

竟然，连给对方，挠痒痒，都算不上。

完了。

这一次。

是真的，完了。

那个“活尸”，似乎也被阿四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激怒了。

它那双空洞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

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暴虐的，杀意。

它，动了。

它的身体，微微下沉。

然后。

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

猛地，向着阿四，爆射而来。

它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在阿四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视网膜上，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模糊的，残影。

阿四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阿四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狠狠地撞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从胸前传来。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肋骨，那清脆的，断裂声。

整个人，如同一个破烂的麻袋。

被狠狠地，砸飞了出去。

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凄惨的，抛物线。

然后，重重地，撞在了车厢另一头的金属墙壁上。

又，无力地，滑落在地。

“噗——”

阿四猛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暗红色鲜血。

染红了面前那冰冷的，凝结着冰霜的地面。

剧痛。

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只有，那刺骨的寒意。

与，那越来越近的，死亡的脚步声。

在提醒着他。

他还活着。

但也，仅此而已。

他，能感觉到。

那个怪物，正迈着僵硬的，诡异的步伐。

一步，一步地。

向着，他，这个，即将熄灭的，热源，走来。

他，想动。

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生命，正在，随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飞速地流逝。

他，要死了。

死在这节，冰冷的，肮脏的，移动棺材里。

死在，这个，顶着乌日娜面容的，怪物手里。

何其，讽刺。

何其，可笑。

阿四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眼泪，混合着血水，从眼角滑落。

他，放弃了。

挣扎，是没有用的。

努力，也是没有用的。

他，只是，一个，可笑的，小丑。

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悲剧里。

一个，自以为是，的，配角。

再见了。

老王。

小李。

Hei爷。

还有……

那个，他，甚至，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当铺，老板。

对不起。

欠你的阴德。

下辈子。

不。

没有下辈子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那，早已注定的，结局。

……

纯白的空间里。

乌日娜的意识，在无尽的绝望中，缓缓下沉。

她，像是，一个溺水者。

被，那冰冷的，名为“真相”的海水，彻底吞没。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时候。

一个，高傲的，慵懒的，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

猛地，在她的灵魂深处，炸响。

“喵呜……”

（蠢货，哭够了没有？）

乌日娜的意识，猛地一震。

她，缓缓地，睁开，那双，早已被绝望，浸透的，眼眸。

看到。

一只，通体漆黑的，矫健黑猫。

不知何时。

已经，悄无声息地，蹲在了她的面前。

它，就那么，优雅地，蹲坐在，这片，纯白得，令人发慌的，空间里。

身体，仿佛，是由，最，纯粹的，黑暗，所构成。

与，周围的，环境。

形成了，一种，极致的，诡异的，反差。

它，那双，如同，熔金般的，竖瞳。

正，冰冷地，注视着她。

那眼神。

充满了，一种，她，无比熟悉的，鄙夷，与，嘲讽。

Hei爷。

这个，名字。

猛地，从她的，记忆深处，蹦了出来。

她，想起了，那个，在典当铺里。

总是，用，一种，看，愚蠢人类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高傲，黑猫。

它……它不是，已经……

乌-日娜的，意识，一片，混乱。

她，分不清。

眼前，这，到底是，幻觉。

还是，现实。

“喵。”

（别发呆了，没时间了。）

黑猫，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

然后。

它，转过头。

将，那，冰冷的，目光。

投向了，那面，依旧，在，播放着，恐怖画面的，蓝色，冰镜。

它的，身体，微微，弓起。

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威胁般的，嘶吼。

仿佛。

镜子里，那，成百上千的，‘雪女’。

是，它，不共戴天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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