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顿碎语（2/2）

“那船的船头尖得像一把刀，船身比‘海雀号’还宽！”bp;亨克说，工匠们日夜赶工，手上磨出的水泡比拳头还大，却不敢有半点怨言，因为将军说了，这船要bp;“劈开大海的阻拦”——bp;可四川是内陆，哪来的大海？亨克自己也说不清楚，只在众人的哄笑中，红着脸补充：“说不定是将军喝醉了，把河当成了海！”bp;短讯末尾还调侃，这设计能让莱顿任何一位正经船匠bp;“笑掉假牙”，毕竟荷兰最先进的夹板舰也得靠风帆和洋流，煤炭那玩意儿，顶多用来给船舱取暖，还得担心烧着船，称其为bp;“东方异教徒诸多愚蠢传说中，又一个无足轻重的注脚”。

这则短讯的前后，还穿插着猎奇故事的bp;“续篇”：美人鱼故事里，痴情船长格雷格带着水手冲进海妖湾，与守护宝藏的章鱼怪大战一场，浑身是伤地回来，却发现所谓的bp;“宝藏”bp;只是一堆闪着微光的贝壳，美人鱼还在礁石上笑着说bp;“宝藏就是让你放下贪念的勇气”；独眼船长婚礼的番外中，玛丽在卸货时，竟在一箱肉桂里发现一张卷成纸条的羊皮纸，上面用红墨水写着bp;“珍珠成‘七’，船帆必破”，恰与婚礼上的怪事呼应，可巴克却不当回事，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海里。

工人们整理报纸时，没人在意这则bp;“胡言乱语”。约尔一边叠报纸，一边和汉斯开玩笑：“亨克怕是把梦里的事当真了，内陆造钢铁船？还用煤炭驱动？下次该说石头能当船桨了！”bp;汉斯笑着摇头，继续擦拭印刷机，“这种瞎编的故事，也就骗骗刚上岸的新手水手。”bp;很快，成捆的小报被搬上门口的马车，朝着莱顿城的各个角落驶去bp;——bp;码头的酒馆、街头的小摊、市集的杂货铺，都在等着这份bp;“消遣读物”。

不出所料，酒馆里的水手们很快为bp;“美人鱼大战章鱼怪”bp;争论得面红耳赤，有人说bp;“肯定是船长看错了，哪有美人鱼用贝壳当宝藏的”，有人反驳bp;“说不定贝壳里藏着珍珠，只是船长没发现”；家庭主妇们围坐在街头的石凳上，对着bp;“新娘讨公道”bp;的情节啧啧称奇，还不忘交换着自家的琐事；少数扫过中缝消息的人，也只笑着摇摇头，随手把报纸翻到下一页，没人察觉，这则被当作笑料的短讯里，藏着足以颠覆航海史的秘密。

命运的转折，藏在莱顿城中心bp;“金天鹅旅馆”bp;的一间客房里。年轻的英国学者伊拉斯谟?怀特刚结束在莱顿大学的学术交流，明日便要启程返回英国。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呢料外套，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碧色眼眸，透着学者特有的沉静与敏锐。旅馆服务生送来小报时，他本只是想借此练习荷兰语阅读，对那些荒诞故事毫无兴趣，可当目光扫过中缝那则bp;“远东异闻”，他的眼神骤然凝固。

“内陆、钢铁、煤炭驱动、自行推进……”bp;怀特反复默念着这几个关键词，眉头瞬间紧锁，脸上的不以为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想起，几年前曾在巴黎见过物理学家丹尼斯?帕潘的论文，文中提到过bp;“利用蒸汽压力驱动机械”bp;的构想，只是当时受限于技术，未能实现。“煤炭燃烧产生蒸汽，蒸汽推动机械……bp;这不正是帕潘构想的核心吗？”bp;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碧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怀特小心翼翼地从随身的工具包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银质小刀，沿着那则消息的边缘，一点一点地将其完整裁下，生怕损坏一个字。随后，他打开行李箱，取出一本厚重的深棕色皮面笔记本bp;——bp;这本笔记本跟随他多年，里面贴满了从各地搜集的文献片段、手稿复印件，是他最珍贵的bp;“知识库”。他将裁下的报纸仔细抚平，用浆糊工整地贴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待浆糊晾干，又拿出鹅毛笔，蘸上墨水，写下密密麻麻的注释：“消息来源存疑（‘海雀号’大副亨克，嗜酒如命，所述或为醉话），但核心信息关键！中国四川（内陆省份，有长江、岷江等大河），传有燃煤驱动的钢铁船只，无需风帆。推测‘煤炭产生的力量’或为蒸汽动力，与帕潘bp;1690bp;年‘蒸汽船构想’（利用蒸汽推动活塞，驱动船舶）是否存在暗合？需留意后续相关报道，设法寻访‘海雀号’船员核实细节，另联系东印度公司驻英办事处，查询近期来自中国四川的贸易报告或船员见闻，验证消息真伪。”

写完注释，怀特反复检查了几遍，才满意地合上笔记本。窗外，莱顿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将夜空染成温暖的橘色。他将笔记本紧紧塞进随身行囊，紧贴着胸口，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这份在莱顿城被当作笑料的bp;“碎语”，已化作一颗微小却充满潜力的种子，悄然落入他的心田。明日，它将随着主人登上前往英国的航船，漂洋过海。没人知道，这颗种子未来会生根发芽，长成怎样的参天大树，又会在欧洲乃至世界的科技史上，掀起怎样的风暴。

夜色渐浓，印刷作坊的灯光早已熄灭，莱顿城陷入沉睡，唯有怀特房间的窗户，还映着他专注思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