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2/2)
白纸黑字的纸上,龙飞凤舞地书着,林菀菀算学部助教的任命。
我只觉得呼吸都凝滞了,耳畔嗡嗡地蜂鸣,林菀菀夸张的红唇一开一合地,我却听不清。
木呆呆地任由她拉过我的手,一脸亲昵地靠在我肩膀,说着什么,‘算学大任就交给她和离若了’这样的话。
为什么?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秦离若。
为什么接受林菀菀进入算学部?
他是博士,若是他不肯,就是祭酒也不能勉强他,强硬地向算学部塞人。
所以...
所以他是自愿的,他是肯的。
说好的保护呢,说好的不愿让我再受一点伤害呢,我那时与严决明的断交就是因为林菀菀,他是看在眼里的啊,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盼弟用力地在捏着我的手。
小小的身子,努力踮起脚来,挺起胸脯,道:“先生才是算学部唯一的女助教,后来的什么林姑娘,马姑娘,王姑娘的都取代不了先生的位置。”
“谁是真正做学问,谁是沽名钓誉,学子们心里都有一杆秤哩,占个名头有什么用,还不是啥也不会?”
林菀菀黑了脸,精致的五官夸张的扭曲在一起,如葱白的手高高扬起,像是要打盼弟。
我侧过身子,将盼弟护在身后。
冷冷道:“你敢。”
她却忽然笑了,如娇艳绽放的鲜花,扬起的手闲闲地,状似无意地摸向头上的金钗。
“小孩子罢了,谁会跟她计较。”
“离若,就送到这儿罢,家父说了有空让你来一道吃个便饭,等我来接你。”
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随风飘拂,美眸含情脉脉,倒是风情万千。
秦离若居然在我的注视下冲她点了头,算是应了,林菀菀才喜笑颜开地坐轿子离去。
牵着盼弟的手,我想我已避无可避。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秦离若有些心虚地别过眼,躲开我灼灼的目光,语气烦躁。
“李婶儿的儿子找到了,多亏了林菀菀的父亲相助,我这也算是还她人情罢。”
“还人情?还人情还的要以身相许了罢?”
“亚子,你不要胡闹!”
秦离若却突然动了气,有些不满道:“说到底还是你户部的学子不肯相帮,若是户部发力,我也无需向林菀菀求助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多么荒谬的理论啊,多么理直气壮的辩驳!
“到底还只是师生关系,人心隔肚皮,不尽力相帮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没想到菀菀会如此出力,我想当时你对她应是有些误会的。”
好像添柴加火一样,难道我的脸色还算好看吗,他竟然帮林菀菀说话。
“亚子,这事儿你也不要去怪户部,维持人脉关系还是很重要的,师兄这有块香木,一会你带着,也去向你学子道个谢。”
心就像抽搐了一样,痛得很,我想那里已经千疮百孔,心口的伤痕,看不见,为何这样的痛?
眼眶里干干的,竟一滴泪也流不出。
我觉得委屈,前所未有的委屈。
“为什么撵盼弟出来?”
涌在喉咙的委屈被我硬生生咽了下去,一口腥甜的气息充斥在我的口腔,牙关紧咬,何时破了舌头竟也没有感觉。
秦离若有些抱歉地看了眼葛盼弟,倒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半弯下身子,对着盼弟道:“李婶儿的妹子病了,需要静养,客栈太闹腾了,一时半刻也寻不到好住处,你能理解吗?”
盼弟坚定的摇了摇头。
“盼弟住在舍院,有违院规,秦博士的亲戚住在舍院同样有违院规,要理解的不是盼弟,而是博士你。”
秦离若的手僵住了。
我几乎用打的,将他的手从盼弟的头上挥落,怒道:“你知道这样小的孩子,独自住在外面,会碰上什么样糟糕的事吗?”
“若是盼弟真出了什么事,你能负起责任吗?你能挽回一切吗?”
我终于吼了出来,大喊大叫,歇斯底里,不顾形象。
胸腔里憋屈已久的愤懑,借着盼弟的事儿,一股脑地向秦离若发泄出来。
秦离若呆了呆,然后伸手向袖口,掏出两张银票。
“要么...寻个好点的客栈罢?”
“谁稀罕你那两个臭钱!”
强忍着泪意地,牵着盼弟回了军需部。
我在屋里给她支了张小床,要她以后就住在军需部。
范当生正在院子核算,见我一脸悲切,连忙跟了进来。
“先生...你怎了?”
“可是因为你家亲戚?我正要和先生说呢,那人寻到了,就在葑祁的知府处,好像是去鲁县运送物资的路上迷了路,便寻了当地官府相助,在弄清了他身份后,葑祁知府派人出面将他送回,现在已在返乡的途中了。”
我努力地点头,冲他扯了个很是难看的笑。
“先生要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就是了,你我之间无需客套的。”
不放心地又嘱咐了我半晌,范当生才离去。
盼弟伸出小小的手,软糯软糯地摸在我的脸上,小声道:“先生,想哭就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