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2)
小李轻咳两声,涨红了脸说:“打算回老家结婚。前几天对象来电话了,说今年再不结就不用结了,所以——”他顿住了话头,没好意思再说下去。
周幼棠看着小李,笑了一笑,说:“你这对象挺有意思。”
小李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挠头,平时挺干脆利落的一个军校毕业的年轻军官,现在说起结婚和对象来,反倒有些忸怩了。
“我知道现在中心挺忙的,这会儿请假也不太合适,但老家那边——”小李一顿,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直视着周幼棠说,“我就请五天,不会耽误手里边的工作,还请主任批准!”说着抬手又敬了个礼。
周幼棠看到他这严肃的阵仗,抬手示意他放松。
“行了,这不是多大的事儿。要说忙,现在确实挺忙的。”见小李脸色一僵,他又接下去一句,“但咱们局里的工作也很少有清闲的时候,你要是找合适的时机,怕也不容易。”
这话说到小李心里去了,不由点了点头。
“家是哪里的?”
小李听这口风,知道请假的事儿应该有戏,忙说:“东北辽城丰齐县的。”
“辽城的话,光是回去一趟也要坐一天半夜的火车,五天的时间还是有些紧张。”想了想,周幼棠说,“这样,我给你十天假。定了哪天走你立刻走手续,时间一到准时回来销假。”
对小李来说,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喜的他立马站直,又给周幼棠敬了个礼:“多谢主任!”
周幼棠点了点头,在他临出门前叫住了他,问:“婚礼是哪天?”
小李报了个日期。在他走后,周幼棠翻看了下日历牌,果不其然,又是一个宜嫁娶。
周幼棠扬眉,拿起电话问总机要了歌舞团金鹤办公室。
周日,金鹤的婚礼如期举行。
孟宪一早就跟着舞蹈队的人过去了。在金鹤的家里,姑娘们才见到了她丈夫谢清缘的真容。此人身形挺拔高大,五官英俊周正,气度潇洒倜傥,鼻梁上架一个眼镜,却并不带有知识分子的古板,爱开玩笑但分寸有度,相当平易近人。唯一能说得上缺点的,就是脸上颜色不太好,有些发白,大概是工作太过繁忙所致。孟宪先前还没法想象金鹤能嫁给一个什么人物,这次一见着谢清缘真人,觉得再没比他们更般配的了。
谢清缘待她们也极客气,金鹤介绍完毕后,一撩衣服,拱手给她们作了个揖:“我都听你们金教员说了,前几天真是辛苦你们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今儿我能结成婚,军功章上得记你们一半的功劳。”
姑娘们都笑了,觉得金教员的爱人挺有意思。
中午十二点整,婚礼正式开始,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在一片温馨和感人的氛围中结束。虽然准备仓促,但整个过程仍旧很顺利,真切的感情弥补了形式和排场上的不足。仪式结束后,新娘子金鹤喝了点小酒,兴致上来,非要带着她的一帮娘子军摘家属楼外那颗枣树上结的冬枣。丈夫谢清缘拦她不住,也只能由着她,搬来了一个梯子,让她们爬到距离枣树最近的平房上去采摘。孟宪跟同来的几个女兵一时还不太放得开,金鹤从上面露出头来,拿一颗冬枣轻轻地砸了下来,被一个女兵给接住了。
“今天我结婚,这冬枣也沾了我的喜气。你们谁要是吃了,指不定过两年就嫁出去了啊。”
女兵们被说的脸通红,都快比上化了新娘妆的金鹤了。但又有哪一个年轻女孩不对未来的婚姻抱有期望和憧憬呢,尤其是在见证了这么幸福的一对之后,所以大家二话不说,开始分工摘枣。
孟宪跟另外一个同宿舍女兵小张在便脱下军装外套,将枣包在里面。阳光下,她穿了一件厚实的枣红毛衣,衬得她的皮肤如凝脂般白皙透明,鹅蛋脸被晕上了一层光,任谁看来,即便是刺眼,也舍不得挪开视线。
“孟宪,你脱了军装外套不冷吗?”一位在屋顶摘枣的班长问她。
孟宪微抬起头,用手遮住眼睛不被刺痛,笑了笑说:“没事儿,今天太阳挺暖和的。”
女班长却被她这一笑晃了眼:“别说,孟宪穿这一套还真挺美的。”
只这一句话,引的大家都来看她,连金鹤也向她看过来,打量了几秒,笑着回去继续摘枣。
“是呀,要说咱们队里啊,比漂亮是没人敢跟孟宪比。”小张也笑着凑趣,孟宪快被大家夸的不好意思了,只好做出一副赧然的样子,继续埋头捡枣。
“哎,那天给你们争取了跟总参某部的联谊,效果怎么样啊?”金鹤突然问,这些天来忙着准备婚礼,忘记关心这个了。
“金教员,快别提了。那天去了好多女干部啊,哪儿还有我们的份儿。”女兵们纷纷抱怨。
金鹤就笑:“怎么没有?你们年轻啊,一个二个又长的花一样,他们不选你们啊,是没眼光。”
女兵们又被逗笑了,其中一个说:“我觉得真正好的是不会去参加联谊会的,谁指望在联谊会上找着对象呢?”
小张连忙举手反对:“怎么不可能,我爸当初就是这么娶到我妈的,他老人家一进去礼堂就瞅见我妈了,直接要求跟我妈跳舞,跳着跳着,就跳成他老婆了哈哈……”
众人哄笑,只有孟宪在一旁听的心尖忽地一晃,脸色绯红。
“老婆,看谁来了!”
在一众女兵的叽叽喳喳声中,忽然听到谢清缘的声音。女兵们立马回过头,果然看见金教员爱人带着一个人正在向这边走来。孟宪反应慢了些,站起身的时候,谢清缘已经带着人走到了楼梯口。
她一眼就看见了周幼棠。那人站在谢清缘旁边,穿一身冬常服,上身五个扣全敞着,露出里面的深色线衣。隔得有些远,孟宪看不清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多看,只瞧了一眼,便悄悄挪开了目光。
金鹤哎一声,抬头看了眼:“周主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周幼棠站得有些远,但看这边也是能看得清楚。他注意到站在阳光向了金鹤,说:“金老师,您这是结婚么?看着倒像是来扫**的。这枣树在院里头多少年了,头一天您嫁进来就给人抄了家。”
金鹤闻言,回头看了眼光秃了的枣树,也乐,嘱咐姑娘们停手:“把”
姑娘们笑着应了。
孟宪站在人群后面,视线混杂在众人当中,再一次看向周幼棠,看向他笔直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早猜到了他会来参加金鹤的婚礼,毕竟关系匪浅,所以在来之前就对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通过这几天的认真反思,她发现自己过度在意周幼棠了,似乎是生怕在他面前展现出一丝软弱,叫他看笑话。然而越是怕,在他面前她越是显得特别不自在,有一点局促,就很容易露出蛛丝马迹来,甚至反应过度丢丑。所以孟宪就尽量忽视他,当他不存在。
刚刚看到他的时候,孟宪只紧张了一瞬。而他的目光,似乎也没有往她身上瞟,像是没有瞧见她。挺好的,孟宪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