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家三车事件(2/2)
“宝强!你的生意!”那摊主抽着烟,冲一个正打牌的人吆喝。
名为宝强的青年走了过来,八达的心咚咚跳起来,“是他!是他就是他”的旋律开始在脑海单曲循环,他一眼就认出这人绝壁是昨晚的偷车贼,丫甚至还穿着昨晚作案的卫衣呢,那身材轮廓也绝不会认错。兜了个大圈子,在这里追上了啊。
不过此刻还真不能轻举妄动,这里的人虽然仿佛在好好做生意,但看着都不是啥善茬啊。
宝强昨晚跟八达有个匆忙的照面,显然来不及记住他。他摸着三轮小弟的头笑道:“给小朋友买车?刚好我们这儿啥车都有哟。”是的,现在三轮小弟展示的是人类的形态。他对染指了无数车辆的宝强心怀恐惧,一个劲儿往八达身后躲。
宝强领他们走向一个仓库,打开来,里面也像停车棚一样满满是车,足有上百辆。电动车与自行车各占一半。阳光从高处射进来,尘埃飞扬。宝强转动着一大串车钥匙说:“你要啥车,啥价位?”
“你快去挑啊。”八达故作镇定地推推三轮小弟。
三轮小弟怯怯在每一辆都比他个头还高的车阵里徘徊。之前八达给他的任务是“问问这些车,哪一辆是前天从一个学校里丢的”——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所有车都像三轮小弟一样能拟人,但车跟车之间应该有某种沟通方法吧?
然而三轮小弟却一脸靠不住的懵逼。为了给他拖延时间,八达故作亲热地跟宝强攀谈起来,“我特喜欢你演的《士兵突然基》哟。”“我不是那个宝强,而且这片名有什么不对吧!”“话说那部片会让人想起《兄♂弟♂连》呢。”“这个片名为什么会擅自带上奇怪的符号啊?!”……
如是东拉西扯,宝强不耐烦了:“你买不买?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
“就、就还在挑嘛。话说很喜欢你演的……”
“你不是想搞什么鬼吧?”宝强直视八达,“……我们是不是见过?”
“妈妈!”
三轮小弟的喊叫转移了二人的注意力,只见他抱着一辆车欣喜地哭喊起来:“妈妈!妈妈!妈妈!”那是一辆很适合周董骑的小粉红女式电动车。
“这小鬼在搞什么?”宝强狐疑。
“那……那车很像他妈以前骑的……”
“你们真是来买车的?如果是车被偷了想拿回去,可选错地方了!”
三轮小弟出其不意地扑向宝强,一把抢走他手里的那串钥匙,无师自通般抽出其中一把,打开了电动车后轮的锁。
“你妈的!”宝强勃然大怒,抓过三轮小弟扬起巴掌,然而一个人影骤然在身边崛起,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憔悴女子,她像是大梦初醒般迟钝,忽然间又挥舞着手刀大步冲来,飞跃而起,双脚踩在了宝强脸上。
当时这个画面跟另一个是重叠在一起的:一辆电动车直接碾过了宝强的正面。
八达的震惊程度跟他的贫穷程度呈正比。电动女士落地后一把抱起三轮小子,二人欢笑着旋转起来。然后电动女士对八达说:“事不宜迟,快跑吧!”
“……等一下,我的车呢?!”八达说。
“来……来人啊!”鼻青脸肿的宝强挣扎着在地上求救,“有人破坏规矩啊!”
仓库里开始涌进了人,一些个刚才还笑容满面摆摊的人,此刻凶神恶煞。八达盘算了一下丢车的损失和医药费的差距,终于慌了,强自嘴硬道:“你们这是犯法的!我已经报警了!”
“少白痴了,你想吓唬谁啊。”恶棍们缩小包围圈。
“当心那女的,她是车变的!”宝强提醒。
“唉。就叫你大白天别喝酒了。”有人嗔怪。
情况危急,电动女士毅然迎敌而上,跑着跑着就又幻化成了车的形态,来到人前倒地一个扫堂,车轮刮擦着一群人的脚踝,痛得他们横七竖八摔趴下,然后车子又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下立起,行云流水的画面仿佛正被本文作者另一部力作《神秘的快递家族》中能控制交通工具的美女能力者操控。
撕开包围圈的电动女士回到八达身边,“上来,要逃啦!”
“哦……哦……”八达笨拙地跨上车,想到她的人类造型,止不住地感到别扭,“我坐好了,怎么还不走?”
“……我没电了。”电动女士说。
“妈妈食量很大的哟。”三轮小弟自豪。
“……自豪个马啊啊啊啊啊!”八达崩溃。
还好,赶在恶棍们群起复仇之前,还真有警笛声由远而近,在场的人面露惊恐,纷纷一瘸一拐地跑了,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妈的你还真报警?”宝强用根铁管撑起自己,气急败坏质问。
“呃,没啊。”八达找回了诚实。
“去死吧!”虽然跑路要紧,宝强还是选择先做掉八达,凶器劈面而来,八达忙闪,脚下一绊嘴啃泥,一缩再缩。一旁的电动女士与三轮小弟却已有心无力。
千钧一发之际,一堆砖头木头噼里啪啦下雨一样落在他们周围,其中一块恰好击中了宝强的脑袋,宝强眼睛一突,昏厥。
不远处,一群熟悉的救驾身影济济一堂,维持着乱丢东西的姿势。
“看吧。”大卫得意,“我就说了,大家一起丢东西过去,总有一个能砸中那家伙的!”
“好像也砸中八达了耶。”
“……谁砸的?”
“……不是我。”
“……也不是我。”
“……”
【三车行】
窗外风景飞逝,姚姐心力交瘁。
昨晚,她和朵朵上了一辆“变形金刚”,然后就被这车带着开了一宿。跟车对话,答非所问;挣扎下车,举步维艰。后来累了,昏昏沉沉睡去。醒来听不到雨声,不知道是雨停了,还是一直开出了下雨的区域。往外看,这车走的净是山路,离市区似乎越来越远……唯一的安慰只有朵朵睡得很香,可以先不必费心安抚她。
<!--PAGE 10-->但这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最终目的地又是在哪里呢?
姚姐甚至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想到时间问题,她才把打电话求救这件事重新提上议程。
手机放在姚姐的裤袋里,然而在双手被安全带恨不能绑成龟甲缚的情况下,也是较难取用。姚姐曾尝试,以手指抽筋告终。但这显然是她目前唯一可以仰赖的了。
姚姐再次试图摸出手机,她扭动着身体,让腿尽量拱起,好将裤袋里的手机顶出,指头也恨不能从手掌上发射出去,去够那咫尺天涯的手机……
“咕隆,咕隆……”老天开眼,车子开始经过一段颠簸路,剧烈的摇晃帮助了姚姐,借着摆势,她终于以两根指头把手机捻出来了。
然而新的麻烦又来了,要求救得拨号啊,难度又变大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来电了,手机页面显示出一个名字,姚姐一看,眼眶就模糊了,她努力伸直手指点击接听。
“喂,是我……”
锅炉工在走廊上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在415里围观新世界的大门。
这个宿舍来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拟人方面,有猫和老鼠,有蝴蝶和蚂蚁,有房子,有……金氏算不算?总之我是想说,见的世面越多,越觉得一切脑洞皆有可能。“搞不好下一个成精的,是泡面。”八达拿着一盒泡面严肃地说。“不要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把别人的泡面收进你的抽屉!”排长骂道。
此刻,电动车靠墙而立,正在充电,三轮车紧挨着她,很普通的画面,却又充满了母子相依的天伦之乐。
“仔细想想,这次的设定还挺童话的嘛……”我感慨,“不过你们以母子相称,是说你生下了他喔?”
“他干粗森席系八系个伐榜(他刚出生时是不是个滑板)?”一灿思路清奇。
电动女士的神情有些许黯淡,她轻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但,有些话我不想说……”
“说说看嘛!”这毕竟太让人好奇了!
“既然你们强烈要求……”电动女士叹了口气,瞬间换上鄙夷脸,“电动车生三轮车!搞笑啊?!有基本智商的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想说的原来是这个吗!
“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电动女士继续道,嗯你们最好是有血这种东西,“但我们又确实是一家人。我、孩子、他爸。我们本属于一家三口。男主人驾我丈夫,女主人骑我,小主人骑我儿子。”……等等,这种表达听起来各种不对啊!
“你们一开始就是活的?”烂操问。
“是……也不是。怎么说呢,其实万物皆有灵性,只是遵从的法则不一样。我们一直被动地接受主人们的操作,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我们随着他们的分开而分开,重新在一起的强烈渴望,促使我们越来越清醒,直到打破固有的规矩。这也是我们现在可以对话的原因。”
<!--PAGE 11-->这番解释需要消化。不过,人类也会有关键时刻肾上腺分泌激增以至于突破极限的现象,为什么车子不可以呢?不愿离别,渴望相见,这是生命所特有的羁绊情怀,当车子拥有了这份情怀,它们自然也就拥有了生命。
“你们的主人分开啦?”嬷嬷同情地问。
“是的……”电动女士伤感,“他们一家三口,原本很和睦的。我现在都还记得幸福的最高峰是一天他们开着我丈夫去一个湖,也带上了我和孩子。然后男女主人骑着我绕湖,小主人在湖边骑我孩子……”唔的确很温馨,但果然怎么也没法习惯这种说法啊!“可是好景不长,他们家还是散了。男主人离开家时开走了我丈夫,我和孩子留在了故里。再后来女主人也带孩子回了娘家,我们一直被关在那车间里,那个小偷来了,偷走了我……”
“他也想偷我的,那样我还能跟妈妈一起。可他忽然又嫌我很烂,就把我丢掉了……”三轮小弟泪汪汪地说出了他迄今最长的台词。
而我只想说,一起都串起来了。箱子里的钥匙是“主人”的,锅炉与嬷嬷去进步小区时,偷车贼宝强已经带走了电动车,抛弃的三轮车则被他们捡了回来。然后宝强又去偷了学校车棚,招惹了八达这种牛皮糖,歪打正着让我们救回了电动车……
“说起来真是很讽刺。虽然失去了丈夫,但因为孩子还在身边,我就仍然愿意接受自己的命运。可当我和孩子也分开,我就再也没法克制了……但我虽然因此完成了‘进化’,到底还是个车,很久没充电又被锁着,跑也跑不掉……”电动女士抱着三轮小弟,“还好,你们来救了我。”
“但这么说来,活的车应该还有一辆。”大卫说,“你老公是什么车?跑车?吉普?”
“他是面包车。”气氛又忽然卡通起来了。
“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和你们一样活了吧?”我说。
“肯定一样!”电动女士坚定地说,“我们有多想他,他就有多想我们……我们对感情的理解跟人类不同,只知道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变的。”
我的心头一热。不同的世界观有对待爱情的不同态度,但高级动物的我们竟未必能像一辆车那么虔诚。
“我们会帮你们找到他的。”容嬷嬷说,看来他也被感动了。
“那得想想从哪里着手了。”金氏用巴掌扶住脸,目光在指缝间闪烁,进入装逼模式。
这时,门外传来锅炉工的大喊大叫,我们都感到意外,除了开水壶烧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让锅炉这么激动?
只见他正在打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很弱,他几乎把手机塞进了耳朵里。他在大声问:“去哪里?去哪里?回家?”
【报告学长】
嬷嬷基于泛滥的同情心捡回三轮车的时候,提了一句“可以送给朵朵”。虽然送个从垃圾堆捡的礼物给别人是只有八达做得出的事,但锅炉还是有所触动。
<!--PAGE 12-->跟姚姐和朵朵分开两城之后,锅炉会不时想起她们。想起就会觉得肩头沉重,同时也有莫名的力量。毕竟约好未来一起生活什么的,可是青妙系列的十大名场面之一。但锅炉仍是那个锅炉,指望他因此就跟姚姐隔三差五通个电话,朝九晚五彼此问候?那是嬷嬷做的事。锅炉还是踏实的,觉得行动胜于调情。大三以来他越发勤快,哪些证书该拿下都已经列好计划。所以他跟姚姐的联系其实仅止于定期而有限的留言。而且讲真,每次都进行得怪低调怪羞涩的。只能说,这很锅炉。
这样的锅炉因为三轮车,开始想念姚姐和朵朵了。于是他打过去一个电话。这个有点反常态的行为让他兴奋又紧张,听完那头的声音却呆若木鸡。
“——救我们!!!”他听见了姚姐的厉声大吼。
“怎么了?!”锅炉大惊失色。与此同时也听见一种非人的、带着机械感的男声在碎碎念:“你叫些什么?谁要救?”
“我们被车绑架了!”姚姐再次叫,仿佛手机下一秒就会被没收,“我不知道它想干嘛不知道它要带我们去哪儿!”
“怎么会不知道?回家。我们要回家。”车的声音很清晰地进入锅炉耳朵里,“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做错什么了吗?你……有哪里不对……”
然后手机给震掉在了地上,锅炉失去了他们的音讯,只能在那头徒劳地问着:“去哪里?去哪里?回家?!”
挂了电话,锅炉六神无主,我们围上去安慰加咨询,听到一半,电动女士就失声惊呼:“是他!那车是我丈夫啊!”
“那么他要去哪里就清楚了!”嬷嬷说,“他不是要回家?”
锅炉二刷进步小区,这次除了他和嬷嬷,还有415其他人与两辆车,甚至老蜗也去了。“阿锅你不要慌,我们一定会让他们赔你个电热壶!”他一边玩手机游戏一边头也不抬地安慰。锅炉想掐死这个根本没搞清状态的臭酱油。
“他以前就停那里。”电动女士指着车间外的一块空地说,“他进不去里边,我们就隔着门说话,用别人听不见的方式。彻夜守着我们的他就像一个骑士,真的好有男人味。”
“爸爸最棒了!”三轮小弟说。
“确定是他么?”锅炉脸色不定。
“惦记着见妻子孩子的活车,不可能还有别的吧。”排长说。
“他为什么要绑架她们母女呢?”锅炉问电车女士,“如果没有恶意,那就是他把她们认成了你们,可是要怎样才会认错?”
“女大十八变,也许她俩最近长得比较像车?”烂操突发奇想,然后被锅炉的目光吓得默默缩了。世间眼镜男一旦生气就会有鬼畜腹黑攻的感觉啊!
我们占据小区的长椅苦等,等啊等,等到一个非常意外的人。
<!--PAGE 13-->皮衣男。那晚帮八达追宝强的皮衣男!他一看到额头贴着膏药的八达就大叫:“不至于吧?就因为我带错路,你拉了这么多人来扁我?!”
而电动女士和三轮小弟都挺激动,“难道……?”我问,他们回答:“是的,他就是我们的主人!”
我一直把他们的主人想象成欧吉桑,而皮衣男看着挺年轻,应该三十不到。这个年龄就已经结婚生子、然后离婚分家了啊。这人生也是丰富。
“你们叫我什么?主人?”皮衣男看着两辆车,揉揉眼,我想他大约也看到了人与车的叠影,“哎哎,我怎么看着你俩有点像我家的……车啊?见鬼了。”
“他们就是车。”我说,掏出之前1701的那把钥匙,“这个是你的吧?”
“啊,对,丢好久了!哪儿捡到的?”
“一口箱子里。”
皮衣男一脸惊讶,片刻笑了:“那口箱子重见天日了啊……没想到我过来拿个东西,还能遇到这种巧事……喂,你们不会还刚好是415宿舍吧?”
“还真的是。”
皮衣男乐得拍起手来:“缘分缘分,叫学长吧你们!我也是415的——我是在你们之前住415的人!”
那口箱子背后的故事从未如此清晰,我们迫不及待要问个清楚,但锅炉越过我们道:“学长,我想知道你的车的事。”
“车?那个面包么?”皮衣学长说,“它……不在了。”
“被偷了?”
“可能吧。是这样的,那天我出交通事故了。”皮衣学长吐舌头,“我酒驾了,当时在郊区,想说没人查,结果就撞树了……然后有警车来了,我个脑子不清楚的居然丢下车就跑了……第二天清醒了,回去原地找不到车,以为被警察拖走了呢,想说去自首认领,他们说没拖我车。所以可能是被偷了吧……”
“不,他是自己开走了!”我们异口同声。
“出过事故,那我懂了。”锅炉说,“我就在奇怪为什么一辆车要绑架人类?为什么他讲话怪怪的好像脑子有问题?——还真是有问题!他的记忆混乱了,记得要守护妻子和孩子,却错误地代入了朵朵和她妈妈,他也许都分不清自己是人是车……”
“这个笨蛋!”电动女士哽咽。
“这样他还记得怎么开回来吗?”金氏说。
“如果他是从出车祸的地方往回赶,那早该到了啊。”皮衣学长也说。
“你们还有别的‘家’么?”锅炉问电动女士。
电动太太思索,三轮小弟忽然叫:“妈妈!是那里——”
【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三个人躺在地上和风中。
三个人,枕着草看着蓝天流云,三双脚朝着湖水的方向,居中的男人张开双臂,将妻子和孩子揽在怀中,仿佛拥有全世界一般。不远处,一辆面包车、一辆电动车和一辆三轮车相互依偎,也像是一家三口。
<!--PAGE 14-->“这里好舒服!”
“今天真开心。”
“希望下次还能来。”
“还能一起来就好啦。”
“肯定可以啊,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如果有一天,我们坏掉了呢?”
“不给修,大概就会被丢掉吧。”
“我不想被丢掉!呜呜……”
“小傻瓜,他们不要你我们要啊。别人抛弃了我们,我们不会抛弃彼此的。”
“你爸爸说得对,我们是一家人呀!”
“嘿嘿……那时我们住到这里好不好?”
“好主意!这里是湖景房哎,空气又清新,就是不知快递能不能送到……”
“你受女主人影响太大了喂!你是车好吗!”
……
面包车终于停下来了。朵朵往外一看,欢叫:“妈妈,是湖哎。好美喔!”
“你带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姚姐警惕。
“这是我们的家啊……你们说想住这里的,不记得了?”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认错人了!”
“认错?怎么会认错……明明你们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面包车絮叨地说,然后是一阵沉默,漫长得好比一个世纪的凝望,“……不对,好像是认错了……我……为什么会……那对的呢?”
安全带噼啪一响,松了,门也开了。姚姐一愣,转折到来猝不及防,她忙光速带着朵朵下车。
不再是雨夜,有阳光和风,她可以看清这辆车多么伤痕累累,车头几乎是瘪的,她是心多大上了这样的车啊……
“妈妈,变形金刚怎么了?”心理阴影小得都没得求的朵朵问。
“不知道……”姚姐并不关心,她在设法离开这里,但是手机没有信号。
而面包车慢慢地绕湖行驶起来,连同那些懵懂呓语渐行渐远。
“我在这里……你们在哪里呢……”
大巴飞驶在长长的隧道里,灯光被拉丝成游曳黑暗的金龙。
“那个野湖是驴友杂志的推荐,路况很烂,不太好走。如果它就是去了那里,只能说真会挑啊……”皮衣学长对我们说,“不过我们是好几年前去的了。现在一些路修好了,过去方便多了……话说你俩身为车却坐车的感觉怎样?”
电动女士和三轮小弟也坐在大巴的位子上,面色凝重,无心谈笑。
锅炉不断拨打电话,可是那头信号显然很差,半天不通。锅炉心急如焚,烧了一辈子水的他,此刻才明白沸腾的真正奥义……
数小时后,学长招呼下车。我们位于一条公路的某段,一侧是山一侧是树,学长指点我们的目光穿越树影:“看到没?就那个湖。现在我们找条捷径下去……”
我们都点头,唯有锅炉和两辆车毫无组织纪律性地冲向路边。
“锅炉!”我们叫。
锅炉置若罔闻,不知道他是跟两辆车事先商量过,还是相似的心情带来的尽在不言,他们同时翻越了边栏,投身密树斜立的坡道。
<!--PAGE 15-->当我们也奔到栏边,只看到锅炉背着三轮小弟,双手握住电动车把手,身子尽量伏低,浑如失控地朝下疾滑,石头和树根不断令他们颠起、猛堕、打滑,树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的身体,惊心动魄的噼啪声一直延伸到我们的感知以外。
野湖边。已经来回徘徊了不知几圈的面包车,静默地看着笼满夕照的湖水。良久,缓缓向前驶去,轮子碾过身下的黑影。
朵朵焦急地叫着,姚姐拉住她,皱眉看着面包车。
“喂——喂——”
她们猛然回头,惊喜像烟花绽开在脸上,同时响起的还有声嘶力竭的喇叭声,前轮已经入水的面包车猛然刹住,调转车头……
当我们紧赶慢赶花了四十多分钟一身狼藉地来到密林尽头时,只见六个背影。三辆车紧密停靠,三个人相互依偎。前方的湖水已经燃成了余烬的颜色。
我们谁也没过去,谁也不打扰,像是参加某个仪式,所需提供的只有凝视。
皮衣学长低头戴上了墨镜,我听见他用极轻的声音说:“我以前也想过,就这样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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