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看着阮恩恩拉着顾禹泽一直独自说笑着的背影,苏熠的心里有隐隐的不安,虽然阮恩恩很轻松地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但是,刚才从她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好像是……害怕?她在害怕什么?是顾禹泽吗?她因为害怕会失去顾禹泽,所以才极力掩饰的吗?
“熠熠,你们怎么这么慢,快点呀!”阮恩恩回过头来朝苏熠喊道,脸上一直带着笑。
“哦,来啦!”苏熠对阮恩恩说道。随后她会心一笑,阮恩恩都已经跟顾禹泽在一起了,他们两个一直都那么快乐,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看了身边的顾禹洋一眼,笑了笑说:“阮恩恩真是一个急性子。”然后拉着他就跟了上去。
顾禹洋一直偏头看着身边的苏熠,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凝重。
大家坐在陶艺室一张放物品的桌子前,桌子上其实是有陶土的,阮恩恩和苏熠将桌子收拾干净后,铺上了一张白色底的碎花桌布,然后摆上水果和茶点,再煮好四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上面,整个气氛顿时温馨不已。
“来,恭喜熠熠演出成功!我就知道我家熠熠是最棒的!”顾禹洋端起杯子,大声宣布。他高兴得就像自己演出成功了一样。
看着顾禹洋在大家面前激动的样子,苏熠觉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拧了他一把。
“哎哟哟……不带这么疼我的。”顾禹洋抓住苏熠拧他的那只手,笑嘻嘻地说道。
苏熠的脸越发烧得厉害。
阮恩恩看着苏熠和顾禹洋亲昵的样子,下意识地望向顾禹泽,他此刻正举着杯子看着苏熠和顾禹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温文尔雅,毫无异常之色。
阮恩恩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舒了一口气,笑着将手伸出来,说道:“你们都要酸死我了!来,咱们碰杯!”
几个人碰杯的时候都笑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似乎已经云淡风轻地过去了。
阮恩恩拿了一片吐司,在上面抹一层草莓酱,然后将芒果条放在上面,盖上另一片吐司,一个很简单的水果三明治就做好了。
“喏,吃吧。”她将三明治递给顾禹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故作豪爽。
顾禹泽接过三明治,看着阮恩恩,原本带着歉意的脸竟然有些红了。阮恩恩看到顾禹泽的样子,也羞涩地低下头。
苏熠看着此时的阮恩恩和顾禹泽,更加肯定刚才是自己想多了。
是呀,她可是众所周知的爱瞎操心的人。顾禹泽不是也说了吗?他当她是最好的妹妹。
于是,她整个人轻松下来,和顾禹洋对视一眼,都低下头偷偷笑了。
然后顾禹洋抬起头来对苏熠说:“熠熠,我也要爱心三明治。”
被他这么一说,阮恩恩的脸就更红了,顾禹泽温和地笑着。
苏熠将杯子捧在手中,看着他们说笑的样子恬静地笑着,但愿这样快乐的时光会一直延续下去。
苏熠收拾桌子的时候,顾禹泽坐在拉坯机前专注地摆弄起手中的陶土来。
“咔嚓!”
顾禹洋举着相机,对着顾禹泽快速地按下了快门。
顾禹泽惊愕地抬起头,然后温和地笑了,他打趣道:“顾禹洋,你这走到哪儿拍到哪儿的习惯还真是有点让人受不了。”
顾禹洋笑嘻嘻地说:“摄影师就是要捕捉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等我出了名,你的这张照片可能就被放在著名的展览馆展览了。”
顾禹泽看着顾禹洋嬉笑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笑。
“恩恩呢?”苏熠收拾完以后就没看到阮恩恩了,走到顾禹泽面前问道。
“在里面呢。”顾禹洋指了指他身后的门。
“我进去找阮恩恩了,你们聊。”苏熠指了指门,对顾禹洋说。
“知道啦!”顾禹洋用手指点了一下苏熠的额头,口气里全是宠溺。
顾禹泽看着顾禹洋和苏熠各自笑得开心的脸,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做手中的事情。
“她们两个还真是一刻也离不开。”苏熠进去以后,顾禹洋摇着头笑着对顾禹泽说道。
“是呀。”顾禹泽也笑了。
[04]
“阮恩恩!”苏熠打开门,冲过去一把抱住阮恩恩,想吓她一下。
阮恩恩确实被她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放下手中的陶器和抹布,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拉着苏熠的手说:“大小姐,下次我在这个房间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吓我,这里可都是顾禹泽的宝贝,要是打碎了,我会六亲不认的。”
苏熠看着阮恩恩一脸极其认真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佯装生气地说:“臭丫头,吃了东西以后就没见人影了,还说是要替我庆祝呢,却躲在这里帮顾禹泽擦陶器!”
“我哪有!”阮恩恩又羞又急,“我就是过来看了那么一小会儿嘛。”
“哈哈,逗你呢。”苏熠笑嘻嘻的。
阮恩恩拿起刚才的陶器,用抹布仔细地擦起来。
苏熠趁机打量四周,这是一个很小的储藏室,不足四平方米,三面墙上分别靠墙放着三个架子,架子上摆满了陶器,有花瓶、碗、罐子、人等等,有的是彩陶,有的是彩绘陶,每一件陶器从颜色和质地看都是做工极其细致的。
顾禹泽真是制作陶艺的天才,苏熠不禁感叹。
“被震撼了吧?”阮恩恩一边擦着手中的陶器,一边很得意地说。
“嗯。”苏熠点头。突然,她的视线落在靠南面的架子上,第四排的一件陶器,是一颗形状怪异的心,着色也很怪异,从白色到粉红到玫红到大红渐变着,令人怦然心动!
“那个是……”苏熠好奇地问。
“什么?”阮恩恩顺着苏熠的视线看过去,随即开心地笑了,将凳子搬到那个架子前,一边踩上去一边对苏熠说,“我竟然忘记告诉你了。熠熠,你还记得我们刚来这里学陶艺的时候一直偷偷议论顾禹泽做的那件陶器吗?”
“记得……”苏熠想起那时顾禹泽做陶器时专注的神情,然后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顾禹泽得奖的那件陶器?”
“你真聪明。”阮恩恩从架子上拿下那颗心,小心翼翼地递给苏熠,生怕失手打碎了。
苏熠将那颗心捧在手里,这就是顾禹泽得奖的作品啊,本来说好要给她看的,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她到现在才有机会看到它。
她将整颗心在手中转了一圈,发现这是一颗被封死的心,没有出口,她喃喃地说:“这是一颗迷失的心。”
“熠熠,你说什么?”阮恩恩站在凳子上,听不清楚苏熠说的话。
“没什么。”苏熠朝阮恩恩笑了笑。她仔细看的时候,发现在这颗心最似陶。
苏熠的心颤动了一下,想起了顾禹泽那天晚上在陶艺室对她说的话:“你就像这些制作成功的陶器,只要涂上色彩,就可以在烈火中光芒四射。”
她拿着那颗心发呆,心里却翻江倒海。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这颗心上的“她”就是她呢?
接着,演出的时候顾禹泽看她的眼神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不禁微微一颤,因为那个眼神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一样。还有刚刚被玩滑板的小孩吓到的时候,顾禹泽那双紧攥着她的手和异常关切的眼神……这些让她的头脑又变得混乱起来。
“熠熠,你还是把它给我吧,你拿着翻来覆去地看,万一打碎了怎么办!”阮恩恩站在凳子上对苏熠说道,简直将顾禹泽的宝贝看成了比她的命还重要的东西。
有些失神的苏熠被阮恩恩的话猛地一惊,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就在她伸手将这颗心递过去的手,阮恩恩踩着小凳子上,重心突然发生偏移,她猛地一晃,直直地倒了下来。
苏熠伸手想要抱住她,却失手将手中瓷器滑落。
“砰”的一声,苏熠和阮恩恩的心同时猛地一惊。
“发生什么事了?”顾禹洋和顾禹泽一前一后破门而入。
接下来,四个人都看到了地上被摔成碎片的陶器。
“怎么回事?”顾禹泽看着地上的碎片,原本温和的脸竟如冰雕刻成的一样,凌厉、冰冷不已。
苏熠和阮恩恩看到顾禹泽的样子都吓坏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顾禹泽生气过。
一时间,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连空气都似乎不流动了。
阮恩恩瘫在地上,几乎都要哭了。
苏熠将阮恩恩扶起来,对顾禹泽说:“对不起,是我没拿稳。”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俨然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顾禹洋走过去,拉着她的一只手说:“你没受伤吧?”
苏熠使劲地摇头。
顾禹泽没有说话,蹲下身将碎片一片一片地拾起来。
“禹泽,对不起,对不起……”阮恩恩急促地说道。她的样子看上去害怕极了,苏熠紧紧地拉着她,阮恩恩却挣脱她蹲到地上,去跟顾禹泽一起拾陶器的碎片。
“我来清理吧。”顾禹泽的声音冷冷的,冷得连苏熠都打了一个寒战。
阮恩恩就像没有听到顾禹泽的话一样,继续拾着碎片。
“我说了我来清理!”顾禹泽一把抓起阮恩恩的手,恼怒地说道。
阮恩恩泪眼婆娑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的手被顾禹泽捏得紧紧的,但更疼的是她的心,平时那么温柔的顾禹泽,这次竟然为了一件陶器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曾经将一个获得国际陶艺比赛的陶器都送给她了,那个奖比一个市区奖要大得多不是吗……
顾禹泽抓着阮恩恩的手的力气突然减弱了,他看着阮恩恩流着血的手,说:“你受伤了?”
阮恩恩倔强地将手抽回来,继续拾着碎片。
“该死!”顾禹泽将拾到手里的碎片放到地上,拉着阮恩恩的手走出了储藏室,从柜子里找出药箱,在阮恩恩面前坐下。
他小心地用棉签蘸着酒精将阮恩恩手上擦破皮的地方清洗干净。阮恩恩的伤口被酒精沁着,感觉很痛,她不禁缩了缩手。
<!--PAGE 10-->顾禹泽却拉住她的手,头也不抬地说:“忍一忍,不用酒精消毒会感染的。”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已。
阮恩恩满眼害怕地看着顾禹泽,偷偷地抹掉眼泪。
苏熠站在一边,看着一直压抑着抽泣而导致身体颤动的阮恩恩,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升起,她挣脱顾禹洋的手,冲上前去甩开顾禹泽正拿棉签给阮恩恩擦伤口的手,抱住阮恩恩,怒气腾腾地看着顾禹泽:“顾禹泽,陶器是我打碎的,你把气撒在我身上吧,不要怪恩恩!你看她都自责成什么样子了!”
时间在这一刻又静止了,顾禹泽直直地看着满脸怒意的苏熠,拿着棉签的手停留在空中。
“熠熠,你不要对禹泽发火……”阮恩恩拉住苏熠的手,说完以后,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顾禹洋隐隐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缓和气氛地说道:“今天是给熠熠庆功,大家都应该高兴,这是什么意思嘛……”
顾禹泽看了紧紧地抱着阮恩恩的苏熠一眼,神色黯然,淡淡地说:“还是先给恩恩清洗伤口吧。”
苏熠抬头看了看顾禹泽,没有动,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在里面,让她心虚异常。
“熠熠,让他给恩恩清洗伤口吧。”顾禹洋走过来拉着苏熠的手说。
苏熠再一次看了顾禹泽一眼,终于从阮恩恩面前移开了。
顾禹泽蹲在阮恩恩面前,继续用棉签蘸着酒精给阮恩恩清洗伤口。
随后,他还细心地吹了吹被涂了酒精的地方,接着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撒了一些云南白药,一边撒药一边问阮恩恩:“疼吗?”这一次,他的声音是柔和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心。
阮恩恩咬着牙摇了摇头,脸有些红红的。
最后,顾禹泽用纱布将阮恩恩的手包好,拉着阮恩恩的手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发火。”
“可是……可是那件获奖的陶器打碎了。”阮恩恩的眼泪又出来了。
顾禹泽伸手抹掉阮恩恩脸上的泪水,叹了一口气。良久,他看着阮恩恩说:“碎了就碎了吧,是我太在意了,对不起。”
“真的没有关系吗?”阮恩恩的心里还是很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顾禹泽摇了摇头,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收拾一下。”
“禹泽……”阮恩恩还想要说什么,苏熠走过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说:“走吧,我们先送你回去。”
“那我们走了。”顾禹洋将包包递给阮恩恩和苏熠,对顾禹泽说道。
顾禹泽微微点头笑了一下。
苏熠走出门的时候,扭过头来看了顾禹泽一眼,却正好撞上顾禹泽的目光,她的心“咯噔”了一下——顾禹泽看她的眼里满是伤痛,让人隐隐地感觉到他内心好像有几股力量在痛苦地交错挣扎一样……
<!--PAGE 11-->“熠熠,走吧。”顾禹洋将手揽在她的肩上说道。
“好”闻着顾禹洋身上的气息,苏熠竟有些慌乱,她再一次看向顾禹泽的时候,他对她笑,眼神里的伤痛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再次摇了摇头,在顾禹洋前面走了出去。
顾禹洋再次看了顾禹泽一眼,然后将门关上了。
[05]
深夜,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一个身影坐在遮雨棚上,看着最后一点黑色被白雪覆盖,他面前一层一层高高的台阶看台就像是一个云梯,而他坐在最寒冷的高处。
顾禹洋抱着一打啤酒出现在椅子后面,走到身影的旁边,叫道:“哥。”
坐着的人将头仰起来,白雪映着他的脸,一张忧伤的脸。看到顾禹洋,他笑了笑说:“你怎么来了?”
顾禹洋在他的身边坐下,将包着啤酒的塑料扯开,拿出一罐递给他,自己也拿了一罐,然后将剩下的几罐放在身边的椅子上。
“啪啪”两声,两罐啤酒腾出了气体。
“你每次有事的时候都会坐在这里,从中学开始就是这样。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冷你也会来,但还是来碰一下运气。”
“你这小子。”顾禹泽笑着摇了摇头,“你总是能找到我。”
“是你一直都没有变。”顾禹洋喝了一口啤酒说道。
“那个时候爸妈开始做生意,我们两个开始变得孤单。”顾禹泽握着手里的啤酒。
“想好毕业干什么了吗?大四的学生都在找工作了。”顾禹洋皱了一下眉,转移话题。
“去家里的公司上班。”顾禹泽微笑着说道,说得很轻松。
“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都不去的吗?你做陶艺,我做摄影,我们不要过他们给我们安排的生活!”听了顾禹泽的话,顾禹洋显得有些激动。
“可是我们之中总要有一个人去的,不然我们两个都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你知道爸妈的厉害。”顾禹泽还是微笑着。
“不行,绝对不行!你那么喜欢陶艺,你舍得放弃吗?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他们再也控制不了我们了。”顾禹洋吼道。
“禹洋,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做什么都无所谓的,真的。爸妈也不想他们的事业没有人继承,什么时候你在外面玩够了,也可以随时加入进来。”顾禹泽抓住顾禹洋的肩膀。
“哥……”这算怎么回事,本来就是要转移话题的,可是转来转他却还是转不出来。
顾禹泽却一直笑着,在成长的日子里,他一直是顾禹洋依靠的大树,尽管他只比他大两岁。
“熠熠和恩恩呢?”顾禹泽看着顾禹洋生气的脸,便也转移话题。
“都送回家了。”顾禹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阮恩恩吗?”
<!--PAGE 12-->“喜欢,只是……”
“只是有更加喜欢的人,所以无法再接受别人吗?”顾禹洋将视线看向了远方,说话的声音有些缥缈。
顾禹泽没有说话,将罐子送到嘴边,狠狠地灌了一口。
“哥,你会不会恨我?我明知道你喜欢苏熠,却还是把我的心意告诉了你。因为我知道你会让着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凉凉的风吹过来,顾禹洋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顾禹洋……”顾禹泽将手放到顾禹洋的肩膀上,看着他说,“苏熠她喜欢你,这不是我让你的结果,你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顾禹洋没有看顾禹泽的眼睛,而是将头低下了。
“我是应该彻底放下了。”顾禹泽舒了一口气,看着顾禹洋,“阮恩恩呢,她真的是个好女生,我会一直对她好的。”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放得下吗?”
“可以的,苏熠就是我最好的妹妹。”顾禹泽笑了笑,随后又问道,“安妮的事情你跟苏熠说了吗?”
“她现在在挪威的疗养院,等她的病情有所好转了,可能会在那里定居的。”顾禹洋转动着手里的罐子说道。
“你自己看着办吧。”顾禹泽拍了拍顾禹洋的背。
顾禹洋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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