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弃相遇的奇迹(1/2)
文/遥淼
一、爱情里的勇气,比什么未雨绸缪更重要
我们常常夜里见面,刚认识的那会儿。
北方的夏天格外漫长,夜晚街边的大排档通宵开着,麻辣小龙虾、烧烤和啤酒,组成了令人放松的烟火气。我总是穿着人字拖和简单的衣服,而他常常穿得拘谨,要把袖子往肘上折。烤串一次只叫几根,慢慢吃大半夜,好像是一件可永久持续的事。也有几次喝醉了,最夸张的一次是我都不记得怎么到裴诺家的,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俩只是横在**,像睡大通铺似的昏昏沉沉睡到了天亮。第二天醒来一点宿醉感都没有,也不觉得尴尬,两个人嘻嘻哈哈地随便收拾一下,他赶着去上班,我赶着回家。
回家后难免和老妈吵一架,虽然我当时已经要念大三了,谈个对象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回家太晚,甚至夜不归宿,她还是看不过去。我妈妈是失败婚姻的受害者,经历过艰辛与难堪,对异性不太信任,她总觉得裴诺这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人是在骗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因为那时候我和裴诺也还没有确立关系,就将将维持在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可在那个状态下是最甜蜜的,我只在乎我和裴诺在一起的时光给了我之前二十年从未感受过的疯狂的快乐。
对于我而言,爱情里的勇气,比什么未雨绸缪更重要。
之所以我们会约在晚上见面,其实也是事出有因,裴诺比我大几岁,硕博连读还没读完,同时也在工作。而我当时暑假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往往都是等他下班后再约时间。
“你是本市人,应该有很多朋友吧?”又是一个闷热的夜晚,只有冰啤酒和冰可乐可以救命,我费了一包纸巾擦汗,若无其事地问他。
“我籍贯是这里的,但小学就去外地念了,这次会回来工作也是意外,所以没什么朋友。”
“这样……那没有我,你得多无聊啊。”
“是啊。”裴诺说着和我撞了下酒瓶,顺便问我,“你什么时候开学?”
听到“开学”俩字,我的心忍不住沉了沉,这一整个夏天过得太快,虽然我不愿意去想,但再过五天,我就要回校了。我当时高考成绩有点尴尬,上大城市的211大学勉强,但选不到喜欢的专业。于是我为了念所重点大学跑去了大西北,学校师资硬件都不错,但荒凉也是真荒凉,自然草场和绿化傻傻分不清楚,放眼望去,四面都是荒山,俯瞰学校就像群山之间的沙盘模型。我和裴诺相识于假期,也得益于假期,关系才会进展得超乎寻常的快,然而我一走半年,再回来或许物是人非。
这样想着,我难免情绪低落,裴诺怕也是看出来了,我们鲜有地早早散场。他走路送我回家,没想到走到楼下刚好撞见我妈,她大概是正要给我打电话,猛一抬头看见我和裴诺,也是一愣。
我们都知道眼下家长碰面为时尚早,我恨不得让裴诺赶紧走,谁料妈妈两步赶上来,直勾勾地盯着裴诺看了半晌,开口便是:“是你在和笑笑谈朋友啊?”
我脸一红,和裴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不觉得难为情,如今却是感觉尴尬。
“妈,我们就是好朋友……”我推着妈妈,打算回去,同时给裴诺使眼色。
然而妈妈的身体僵硬,仍是执拗地打量着裴诺,似乎坚持要等他一个回答。
“阿姨,沈笑是特别可爱的女孩,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但我现在不能请她做我的女朋友。”我半侧着身,一半后脑勺对着他,假装自己不以为意,实则支棱着耳朵在听,“我明年年初要和公司的一个项目组去国外,少则一年半载,或许会更久,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我的心一缩一松,就像测血压的气囊,被攥在他手里。
裴诺的意思很清楚,我感受到的吸引、暧昧是不是真的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清醒。
可对我而言,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里真实的感受。
“既然你不能和她在一起,就不要再招惹她。女孩子一旦陷进去,耽误的是一生。”
妈妈拉着我转身往家走,背后悄无声息。我回了几次头,裴诺一直站在那里,双手插兜目送着我。天上的月亮出奇的大而亮,洒下一层银白的光,即便如此,裴诺的身影还是被阴影覆盖,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一脚踏进黑暗的楼道,酸楚突然满溢出来,鼻子酸到一眨眼就掉下一滴泪。
如我所料的是,自那天之后,裴诺再也没有联络过我。
夏天提前过去了。
二、巧合与命运的关系,谁说得清楚
我大学念的是大气科学,方向偏气象,我每天就是和风速、云、气压、降水之类的打交道,没事就爬上小情侣们约会的光秃秃的山头朝远方望一望,测测能见度和自己的视力。
有时候我也会幻想能远远看着裴诺向我走来,就像我们初遇时他在火车上朝我走过来一样。
我俩是在我暑假回家的火车上认识的,因为直飞的飞机没有合适的时间,我是到了就近的大城市再坐短途火车回家。我拉着行李箱上车,发现矮一点的行李架已经放满了,只能举到上面去。
我先找到自己的座位,弯腰尝试托举行李箱,但实在是没办法举到行李架那么高。我原地左右看,想着开口找谁帮个忙,但谁也没接我的眼神,背后还有人不停经过,我只能趴在椅背上给人挪地方。
就在这时,我不经意地看见了裴诺,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五官轮廓清晰得异于常人,仿佛有少数民族的血统。他在乱糟糟的列车里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才会被我一眼瞅见。
当我再一次尝试想抬行李箱时,他走到了我的身旁,一声不吭托住了向下坠的箱子,轻轻松松举到了高处。
“啊,谢谢。”我是想松手的,结果也不知怎的,手指在提手那里卡了一下,再加上裴诺举得太快,我就感觉指甲“啪”一下,把手抽回来一看,食指指甲从中间裂了。
裴诺把我的行李箱在行李架上放稳当,低头才看见我手的情况。表面看上去很沉稳的一个人,见着点血珠跟小孩子似的惊慌,连连问我:“是我弄的吗?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甩了甩手,不以为意,“没几天就长好了。”
“那可不行,感染了就不是小事了。”他煞有介事地把我按在位置上坐下,抓着我的手指就往上缠创可贴,说话的气息轻轻扫在我的手背上,“至少先包上,等你到了地方再处理。”
我很少被男生握手,也很少如此近距离打量某个男生的脸,平时上课身边坐着男同学,我也不会刻意去观察。可这次我的手指被裴诺抓着,我撩起眼帘不自觉盯着他令人羡慕的鼻梁。
我的心跳似乎在那时就已经乱了。
“谢谢,我没事,你快回座位吧。”我抬头看了看座位号,我就应该坐这儿,所以我没动。
没想到裴诺指了指我的里侧,说:“我就坐这儿。”
“啊?”
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腿却已经往一边躲。裴诺侧身进来,坐在了我的旁边。我这才后知后觉,看着他想说“这么巧”,张了张嘴又觉得不太对,我们本不认识,他只是个顺手帮我搬个行李的陌生人,似乎不该这样讲。
为什么我会觉得“巧”呢,就好像我们已经是熟人一样?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我提前下好了正在追的电视剧的更新集数,但裴诺坐在我旁边,我居然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看了。我正纠结着,裴诺倒是从包里掏出了iPad,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打开了我在看的电视剧,和我追到了同样的集数。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眼光,裴诺突然递来一只耳机,自然地说?:“看吗?”
我接过耳机,塞进耳朵里,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惊肉跳。
巧合与命运的关系,谁说得清楚。
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和裴诺还在同一站下了车,他始终拉着俩行李箱,不让我插手。一直到出站,他才转身问我:“你怎么走?”
“地铁。”
“那正好,我没有零钱了,你能不能替我买张票?我转钱给你。”
我当时没有多想,就帮裴诺买了张地铁票,他就用微信转账给我。直到我坐到地铁上,才意识到借由转账,我和裴诺加了好友。
三天后的下午,我无意间刷到他的朋友圈,他说想去吃烧烤,问有没有人一起。我开玩笑地回复说报名,最后我俩就真的约了吃烧烤。
一切顺理成章。他成绩卓越,研究方向好像和通讯信息之类有关,属于专业程度高的高精尖人才,所在的公司名头很大,不乏国家级的承办项目。裴诺很好,我们的相识也很神奇,但很显然并不是好的时机。
只是,恋爱这种事,天时地利人和的概率能有多大呢?我想,归根结底是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无法令他下定决心罢了。
这比什么都令人不爽。所以我不甘心,我仍旧不停地给他发信息,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夏天过去,西北的深秋干冷得很,偶尔刮起大风,脸冻得发疼。但校园地面气候监控是个长期项目,就算没有课,每天也要顶风出去查看百叶箱,填写各种监测表格。
我很喜欢那些数据,心里乱的时候就会翻看历史记录,无意中,我发现了一个似有似无的规律。如果这个规律是真的,那么未来一周也许会有局部暴雨。
虽然不确定,但我还是将自己的疑虑跟导师说了。后来校园广播通报了暴雨预警,提示大家远离山的周围。一周后局部暴雨真的来了,远处山头的泥水往下淌,萧瑟又美丽。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裴诺的电话,我接起来,听到他说:“你不是说学校这里很干燥的吗?”
“天气阴晴不定,总有意外。”我开了玩笑才反应过来,“你在哪儿啊?”
“我想,走之前,我还是应该见你一面。”
我的心“突突突”跳得厉害,赶忙对他说:“你在市区住下来吧,你过来没有地方住。明天一早我去找你。”
第二天一早,我就裹上厚衣服,抓着雨伞,匆匆地出了门。雨暂时停了,但看云的样子,肯定还会下雨。坐在去见裴诺的车上,我想起我们有个喜欢古诗词的老师,讲课的时候总喜欢蹦出天气相关的诗句。
我记得一句—自是交深难话别,不关秋雨又秋风。
三、我们还有很漫长的时间等一个转机
当地也没什么好吃的蔬菜,主要就是肉和面食,于是我就请裴诺吃了碗牛肉面。
外面阴冷,身上和心里的寒气得靠牛肉汤来化解。我看着对面低头喝汤的裴诺,感觉自己终于回了魂,可以冷静地开口问?:“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我怕我提前问你,你说别来,那我岂不是下不来台?”
“还挺要面子。”我笑笑,“所以呢,来了想干吗?这附近也没什么景点可逛。我课很多的,没办法请假陪你去骑骆驼。”
裴诺将面吃了个精光,说:“没事,能空出半天就行,我就是想看看你。”
于是我和裴诺去爬山,在学校所在的县里就有座海拔不太高的山,旅行团很少,倒是周边的人偶尔来锻炼一下身体。如今是秋天,叶片绿黄红三色都有,倒是错落有致,很漂亮。
全程木栈道,不难走,但很累。我肺活量低,走几步就开始喘,得叉腰停下缓几口气。
裴诺在我前面几步停下来,转头问我:“山顶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撞见他有些意外的眼神,我笑得更欢,“山顶总是什么都没有的啊,珠峰不也一样?人生的本质就是在没有意义的事情里寻找意义吧。”
“走吧。”他往下两步,朝我伸出手来,“也许走到了,就知道意义是什么了。”
我没有犹豫就将手伸了过去,之后的路,我们始终十指相扣。路上的亭台楼阁很多,也有不少树上挂着脏兮兮的红绳,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你信这些东西吗?”我问裴诺。
他果断摇头。
“那你相信数据吗?”
“相信啊,数据不会说谎。”
他的工作涉及的数据大概是需要精确到很小的单位,一丁点的变量都会造成失败的结果。但气象不同,气象会有误差,极端气候和灾难的预测更是需要靠一点运气。
我们停在半山腰的亭子里休息,斑驳的漆皮摸上去疙疙瘩瘩的,我一边忍不住往下抠,一边问裴诺:“那你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能用数据来证明吗?就比如,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方式认识,所有的相处节点都设定好,最后是不是就一定能走到美满的结局?”
他真的认真想了很久,眉头微蹙,面对着树冠间的缺口。我肆无忌惮盯着裴诺的脸,他长着一张“不怎么科研”的脸,走在路上应该能收获不少的微信号,然而他到现在还单身,这其实本身就是一个变量。
“好像不行……”裴诺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认真,自嘲地笑了笑,“变量太多了,根本建不起模型来。”
“不仅仅是变量多,而且敏感。你知道吗?气象预测常常这个样子,当你收集了几千个地方的数据,得出了明天下雨的结论。这个时候,有个地方放了一场烟花,那个地方的监测数值可能只变动了0.01,可这0.01的变化输入计算模型,可能会算出明天是个大晴天。”
他始终聚精会神地望着我,我默默地换了一口气,将涌起的情绪压下去:“所以我觉得,既然我和你的自身以及相识相处都没有问题,唯一的微小变量只是你要因工出国,那就根本不算什么。我们现在不能在一起,不代表未来没有好的结局。”
“你的意思是,也许这个契机反而能让我们有个好的结局,对吗?”裴诺恍然地笑了。
“也可以这么说,只要基础值不变。”
“我喜欢你。”
裴诺说得轻盈、干脆,即便我心有期待,也有片刻的愣怔,直到听到他又轻轻补充一句:“不变。”
一直笼罩在我心头的云团散开了,化成了暖流开始在身体里乱窜。我深吸了一口气,就像睡了美美的一觉醒来,整个人都是畅快的。我一直知道裴诺这次来是带着告别的意味的,可我不想。我们远不到告别的时候,我们还有很漫长的时间等一个转机。
只要他说出这句最重要的话。
“走吧……”这次换我向他伸出手,“继续往上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