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写别离(2/2)
“你好烦啊!”林安格莫名生起气来,冲她大喊道,“别缠着我不行吗?”
苏酒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好了好了,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林安格并不回答她,正好这个时候下课铃响起,他干脆翻身下床,“你在这儿待着吧,我走。”
说着,他便疾步走过她身边。
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响起,苏酒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上他。
“你等等……”她拉开门,急急地喊道。
可话只喊到一半,其余的,便哽在了喉咙里。
她看到孟了正朝这个方向跑过来,而后在林安格的身边停下。
而林安格对着孟了时露出那样温柔的笑意,这个样子与在她面前的他根本判若两人,与其他任何一个他认识的女孩子面前的他都判若两人。
不久前苏酒便听说,林安格和孟了是青梅竹马,今日一见,所言不假。
她脑子里一片混沌,片刻后,脑海里便是被欺骗的愤怒。
她想上前去,问问孟了这算什么。他们明明这么熟悉,孟了却让她转交情书,当她是傻子吗?
可她终究没有问出口—在她靠近时,林安格瞬间皱起的眉让她忽地觉得,问与不问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林安格,”她缓缓开口,“情书不是我写的,我也不喜欢你。”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你少自恋了。”
林安格因为她这样突兀的一句话而愣住了,抿紧唇,半晌后才开口:“最好是。”
“那你以后,就不要再缠着我了。”
“一言为定。”
说完,她便自顾自走开。
她想着这就当还他初见时的仗义相助,从今以后他们大不了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七、和我之间,藏在微笑的侧脸
大概就是因为如此,苏酒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抗拒林安格和孟了这两个人出现在自己的周围。
可如今,不仅林安格出现了,甚至连孟了也顺势进入了她的生活。
她是在回家的路上遇见的孟了。
不得不说,孟了依旧是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孟了,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几乎一眼就让苏酒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苏酒本想避开,可孟了却发现了她,并且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对以前的事情只字不提,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孟了说她是来找林安格、给他送同学会邀请函的。
在网络这么发达的现如今,她亲自上门来送邀请函?
未免太过刻意了一点。
苏酒这样想着,心里不痛快极了,于是刻意开口道:“他今天让我自己先行回家,恐怕要比平日里下班晚一些。”
“不如你给我吧,等他晚上回来了,我转交给他。”
孟了愣了愣,问:“你们,住在一起吗?”
“嗯。”苏酒答道,她知道孟了一定误会了她与林安格的关系,却没有解释,只是心虚地避开了孟了的目光。
“那到时候你们就一起来呗。”但孟了好像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还笑盈盈地对她说。
这下倒换她慌乱起来了,连连摆手:“不用……”
“一起来吧,就这么说定了哦!”可孟了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将邀请函塞到她手中,“一定要来哦!”
说完,孟了转身便走。
“哎,你……”
苏酒想叫住她,可她恍若未闻,更加脚步匆匆起来。
苏酒看了一眼捏在手里的邀请函,觉得它突然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在这儿干吗呢?”
林安格的声音偏偏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吓了苏酒一跳。
苏酒回过身去,同时将邀请函藏在身后:“没、没……”
“那是谁啊?”林安格打断她的话。
可林安格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倒是盯着远处孟了的背影,若有所思。
“哦哦哦。”他一拍脑袋,指着孟了的背影,连连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不是孟了嘛。”
“哈,她还是那么漂亮嘛。”
兴许这只是林安格无意的一句夸赞,可听在苏酒耳朵里,却让她的脸色“唰”地一下便难看了起来。
“是,”她咬着牙答道,“一直那么漂亮。”
“她来干吗?”
“来找你!”苏酒气不打一处来,更加不愿意将邀请函的事情告诉他了,气呼呼地便往楼上走。
留在原地的林安格蒙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苏酒生气了,于是快步追上了她,却并不哄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笑得苏酒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来瞪他:“你笑什么?”
“我高兴啊,”林安格依然笑,“高兴你总算又是我熟悉的苏酒了。”
说着,他甚至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真好。”
苏酒愣了愣,心中莫名变得酸涩起来。
她想挥开他的手,想骂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可他落在她脑袋上的手,就像在给她施什么魔法一样,让她动也不能动,更让她在一瞬间,便似乎忘记了所有的伤疤、所有的疼。
八、只是怕你离开了,而我没追上
苏酒最终还是去参加了同学会。
孟了的电话打到了林安格那里—在她准备去晨跑的时候,林安格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孟了”,无端刺痛了她的眼。
她看了一眼睡在一旁沙发上的林安格,好在他依旧熟睡着,于是她连忙拿起手机按了静音键,蹑手蹑脚地躲进了卧室。
在接完电话之后,她又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哎,你一个人来的啊?”特地到门口来接她的孟了,见她一个人前来,望了望她的身后,略显失望地问道。
“哈,”苏酒尴尬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催促她道,“我们赶紧进去吧。”
没走两步,孟了突然停了下来,说:“我想打个电话,你先进去吧。”
苏酒并未多想,点点头,硬着头皮推门自己进去了。
她从来不愿意参加任何同学的聚会,更何况毕业这么多年,也从没有人邀请过她参加同学聚会。
怪只怪,在她的学生时代,除了林安格,她连一个要好的朋友都没有。
所以看到她出现在同学会上时,大家都惊讶无比。
他们能与她聊的话题寥寥无几,有意无意聊到林安格的时候,周遭围绕着她的全是一双双八卦的眼睛。
苏酒招架不住,便借故去了厕所。
用凉水浇了几次脸之后,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擦干脸上的水,捋了捋头发,拉开门走了出去。
“听说她和林安格住在一起?”
还不待走回座位那边,一道尖厉的声音先一步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意识到他们谈论的主人公是自己,苏酒不由得便停下了脚步,站在屏风后面不再往前走。
“她还缠着林安格呢。”另一个人接着说道,“啧啧,这都多少年了。”
“林安格可真够可怜的。”
苏酒攥紧了拳头,不堪其辱,却也只是背过身去,打算一走了之。
“在背后嚼人舌根,就不怕烂嘴吗?”
可别人就不像她这般忍气吞声了。
苏酒愣了愣,她听得真切,这分明是林安格的声音。
她连忙探头去看,林安格站在人群里,与那些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人对峙,无端让她想起第一次与他见面时的样子。
她忍不住就红了眼眶,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在她有难时挺身而出?以至于让她怨了他千百回,又不得不原谅他千百回。
“哎呀,你们别吵架啊。”这个时候,孟了从林安格身后钻了出来,拉住林安格的手臂晃了晃,“别吵了。”
苏酒皱了皱眉,见孟了说完这句话之后,林安格的情绪竟真的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还轮不到你们对苏酒指手画脚。”可林安格还是忍不住添了这样一句。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孟了的闺密在一旁嘟囔着,“要不是苏酒,孟了和林安格早就……”
“好了!”这次出声制止大家八卦的却是孟了,她瞪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义正词严的,“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嘛,苏酒当然也是啊,我不怪她。”
“林安格也不会怪她的。”
苏酒听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那样伪善的话语,反将她变成恶人,忽然便觉得怒火中烧。
于是她走上前去,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端起桌上的水杯,朝着孟了的脸泼了上去。
苏酒觉得心里痛快极了,这些年孟了欠她的,她终于找到机会讨回来了。
九、想牵的手,隔着最近的永远
苏酒想,年少时再恶劣的玩笑,往往在逐渐长大的岁月中,都会变成旁人口中无足轻重的玩笑,可对于当事人而言,永远是伤人的利剑。
苏酒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练就了刀枪不入的钢筋铁骨,但如今却发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可以忍受别人对她的冷嘲热讽,却不能忍受孟了此时此刻的伪善。
突如其来的动作,不仅让孟了蒙了,也让周遭的其他人都蒙了。
“你和你的小姐妹一唱一和,戏演得着实精彩,我不配合演一下恶人,都觉得对不起你们。”
她凑到孟了面前,缓缓地说道:“不过按照你的好人人设,你肯定不会怪我的,对吧?”
孟了听她这样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尴尬地笑一笑。
“别闹了。”反倒是林安格站了出来,拧着眉看着苏酒,“我们走。”说完,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苏酒任由他牵着,不知走出了多远,才停下脚步,挣脱开他的手。
林安格回头,见她面色有异,便问:“怎么了?”
“你就那么怕我再对她做什么吗?”她问。
林安格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在说什么啊?我……”
“你不用这样的。”苏酒打断他的话,“我那天其实听到你说的话了。”
“你不欠我什么。”
搬到林安格家的那天,苏酒一个人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林安格和室友在客厅里面说话,他的室友调侃他说苏酒一定是他的心上人,否则他为何对她那么好?
而林安格当时沉默了片刻,只是说:“我对她,有亏欠。”
可是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一句亏欠。
林安格愣了愣,而后垂下脑袋,抿了抿唇,思忖片刻后,说:“我只是想有个可以照顾你的机会。”
“我不需要。”她背过身去,吸了吸鼻子,却佯装轻松地说道,“你啊,还是去跟你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吧。”
“我这里,不需要你。”
她需要他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了。
而如今,她只想跟过去划清界限,没有任何牵绊地大步朝前走。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快乐很多吧。”
只要没有你。
林安格听她这样说,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那样无助又落寞的背影,让他的心整个揪了起来。
他心里五味杂陈,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觉得事到如今,果真是晚了吧。
于是话到嘴边,他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十、尾声
林安格想,苏酒可能真的很讨厌他,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收拾好行李,又离开了他的身边,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他看着空**的房间,靠着墙席地而坐。
窗外刮着今年以来最大的风,“呼呼”地将她遗落在书桌上的一张信纸吹落到他身边。
林安格看了一眼,粉色的信纸,和他当年匆匆看过一眼的那一封信是一样的。
他到如今都记得自己看到那封信时的心情。
苏酒站在他旁边,说着“是我写的”这句话时,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心里蜂拥而至的狂喜。
可那也只是一瞬,接踵而至的,便是恐惧。
如果被他那对成绩执着到病态的母亲知道了这件事,那等待他的一定是地狱。
而结果果真如他所料的那样,她知道这件事后,气到浑身发抖,甚至当即表示要去跟学校谈一谈,说一定要将苏酒这样的学生开除。
是林安格再三央求,并保证不会再与苏酒有任何接触,他母亲才肯罢手。
“你最好说到做到,我会让孟了看住你的。”林安格的母亲说。
林安格通通答应,想着大不了将来跟她解释清楚好了。
若说他欠她些什么,大概就是这一句解释,还有在她孤身一人时,没能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光,以及,当时本该回应她的那一句喜欢。
——“情书不是我写的,我也不喜欢你。”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快乐很多吧。”
——“我这里,不需要你。”
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苏酒的话,于是他苦笑着摇摇头。
算了,她大概也不稀罕吧。
思及此,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
可手指头藏不住的,是细密的光线,和低声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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