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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话长!”
五分钟后,顾星河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总结了一下:“网友见面?”
“对!明天晚上!”章钊嘿嘿笑了起来。
“网恋?”
“不不不,普通网友,玩游戏认识的,快五年了。最近才知道是同城,想约出来吃个饭什么的,她答应了。”
“所以呢?”
章钊舔了舔嘴唇:“要不,你陪我去?”
“为什么?”顾星河皱眉,“我又不认识她。”
“我这不是一个人有点紧张嘛,兄弟帮个忙呗,就当是感谢我的收留之恩。”
“我又没求你收留我。”
“行行行,就当我欠你个人情总可以了吧?”章钊很轻易地让步了,看来这次网友见面对他意义非凡。
顾星河翻了个身:“明天再说。”
上午8点,顾星河准时醒来,章钊还在睡。他轻手轻脚地叠好被子,走出房间。客厅的餐桌上放着新买的毛巾和牙刷,旁边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粉,顾星河看着它们,愣神了好一会儿。
半小时后,顾星河出门坐上了159公交车。贴满奶茶广告的公交车像一条苍老的大鱼,缓慢地游弋在刚刚苏醒的星城。寒冬腊月,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树干和薄霜,上班族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动作迟缓,神色倦怠,黑压压一片堵在红绿灯的路口处,像一群迁徙的企鹅。
公交车内开着空调,但后排座位的玻璃窗脱落了一面,冷风嗖嗖地灌进来,顾星河把加绒外套的拉链拉到下巴处,扣上连衣帽,遮住了半张脸。
头顶的移动电视里正播放着本地节目,美女主持人穿着根本不防寒的EL小风衣,站在寒风中强颜欢笑地介绍着摩天轮,当她说到彩虹公园的摩天轮是亚洲第三大的摩天轮时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她有些尴尬地笑着转移了话题:“今天真冷啊,听说这是南方十年来最冷的冬天,不知道会不会下雪,星城好久没下雪了!”
确实很久了。
在顾星河的记忆中,刘奶奶死后,星城就再没下过雪。初二那年的冬天倒是特别冷,乌云密布的天空降起了雨夹雪,同学们疯了似的冲到走廊上大呼小叫,可惜雨夹雪不到半小时就偃旗息鼓,大家空欢喜了一场。当时的顾星河在干什么呢?他忘了。认识鹿央之前,他的校园生活没什么值得记住的事。
公交车抵达终点站,顾星河去了墓园。
吝啬的阳光消失无踪,天空灰蒙蒙的,泛着一种铅质的冰冷。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芜山野,灰色调的植被上坐落着无数的白色墓碑,远远看去,像是沉浮在海面的小纸船,顾星河很快在这些白色小船中找到了鹿央。
唐谦没骗他,从坟墓的规模来看,鹿央的父亲的确有为女儿举办体面的葬礼。墓碑用的是上好的花岗岩,正面用繁体字刻着死者的名字、诞辰、死亡年份以及家族信息。坟墓的占地面积是普通坟墓的五倍,四周砌着一道围墙,墙的两端分别镇守着一只石狮,坟墓两旁还种着两棵挺拔的杉树。生前,鹿央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想不到死后还要与四周格格不入。
墓碑前放着许多花,大多枯萎了,唯有一束白色桔梗娇嫩而美丽,静静躺在众多花束之上——看样子今天还有人来过。
鹿央还在医院时,就有人送过桔梗花,是同一个人吗?鹿央生前人缘似乎挺好,但其实没什么真心朋友,会是谁呢?顾星河想不出答案。
少年盘腿坐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哆啦A梦的小玩偶,轻轻摆放在墓碑旁。他发了会儿呆,习惯性地拿出魔方,打乱,重组,打乱,再重组……漫山遍野都是忧伤的寂静,世界仿若静止,唯有少年手中的魔方在旋转。
顾星河就这样从中午一直坐到傍晚。暮色四合,寒风吹乱了顾星河的银发,他静静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短发女孩微微颔首,抿嘴轻笑,大眼睛下是两条弯弯的卧蚕,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自然的微笑,却让人觉得落寞。顾星河收回魔方,站起来,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鹿央,我走了,下次见。”
顾星河刚离开墓园,手机便响了。他接通电话,里面传来章钊的一声哀号:“顾星河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