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2)
夜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冷冷的细雨,打湿了少年银白色的头发,绺绺发丝下,是一张毫无表情、毫无生气的脸。
如果灵魂有形状,此刻他的灵魂一定支离破碎。
十米外,在奋力挣扎之后,烛阴破冰而出。
烛阴英俊的脸庞与强健的躯体已经被严重烧伤,血肉模糊得有如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背后的触须也毁坏大半,尽管伤口在努力自愈,但速度明显下降了,痛苦却在倍增。
如此狼狈,它却依然止不住地放声大笑,仅仅因为它看到了顾星河那张脸。
这就对了!若只是简单杀死你,未免太便宜你了!我多想再好好欣赏一下你痛不欲生的模样啊,可惜我没时间再耗下去了,我必须马上拿到魔方。
十根触须急速刺向顾星河,直指他的胸口。
少年一扬手,动作快到不可思议,烛阴根本没看清他是何时拔出夏鱼腰上的猎徒匕首的,就见到十根触须像野草一样被斩落,它们发出细微的痛苦嘶鸣,像受伤的蚯蚓一样在地面上弹跳、挣扎,直到僵硬。
顾星河将夏鱼轻轻放回地上,脱下外套盖在她胸前,冷冷地站立起来。
更多的触须开始行动,它们紧密缠绕,变成一根阴森而血腥的锋利长矛,凶狠地刺向少年的眉心。
顾星河猛然抬头,深紫色的眼眸灿若星辰。刹那间,世界像是掉入了黏稠的黄油中,变得凝滞而缓慢。
长矛近在咫尺,少年头一偏,凶狠的矛尖在他苍白的左脸上划出一道狭长的血痕,零星的血液飞溅到空中,空灵得像是一群妖异的流萤。与此同时,匕首自下而上斩出一道凌厉的弧光,长矛被折成两段,红色触须在空中四散开来。
顾星河站直了,漫不经心地抬起拿着魔方的左手,嘴角挂着一丝漠然的轻蔑,仿佛在说:东西就在这儿,有本事来拿。
烛阴怒吼一声,背后的所有触须一齐冲向天空,接着化为一阵箭雨射向顾星河。
顾星河迅敏无比,歪头、侧移、后仰、下蹲、旋转,准确地避开每一次攻击的同时,不忘高速地挥动匕首,动作之快几乎赶上高级炽金猎能者。远远看去,他就像在红色的箭雨中纵情舞蹈,随着他的舞蹈,被斩落的红色触须像鹅毛一样在四周飘**,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雾。
手腕上的猎能手表无声而飞速地转动,一圈、两圈、三圈、四圈……最终,指针定格在了9:31!
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这是顾星河在闪避训练场上练习无数个日夜才学习到的,只不过这一次,他将闪避发挥到极致——烛阴的任何动作再逃不出他的眼睛,或者说,逃不出他幻紫猎能的干扰和控制。
一分钟后,血雾慢慢散去,顾星河毫发无伤地伫立在原地,右手握着殷红的匕首,左手拿着魔方,他的脚下,是满地的红色触须,就像一大片碎裂的枫叶。他抬起头,嘴角依然挂着漠然的冷笑。
触须就像是烛阴的指头,十指连心,尖锐的痛苦密集地反馈回身体,烛阴原本就被烧焦的脸更加扭曲,它不明白为什么顾星河会突然变强这么多!明明几分钟前,顾星河还是一个弱小得它只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蝼蚁。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乖乖去死?”烛阴恼羞成怒。
“要死的人……”顾星河静静地看着烛阴,声音毫无感情,像是命运之神高高在上的审判,“是你。”
烛阴呆住了——顾星河的眼睛变了,不仅仅是紫色的纯度,不仅仅是幻紫猎能的提升,还有那丝誓要斩杀一切的决绝的光芒,让他不敢直视。区区一个人类,竟然……让他感到了恐惧?!
“可笑!就凭你这种低劣生物也想杀死我?!”烛阴收回所有残缺的触须,缠绕住自己的身体,滔天怒火从眼中迸发出来。它怒喝一声,冲向顾星河。顾星河毫无惧意,横举匕首,迎面冲上去。
忽然间,烛阴笑了。
“哗啦——”似乎有人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
顾星河睁开双眼,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
他本能地一摸后腰,想要拔出匕首,但什么也没有。他赫然发现,自己穿的并不是作战服,只是牛仔裤和T恤。
这是哪儿?
他惊讶地环顾四周,简洁朴素的公寓房,黄昏余晖从有风的阳台洒进来,整个房间都包裹在橘黄的温柔中,像一张安静的老照片。
这是……鹿央的家!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等等!难道……
顾星河一抬头,鹿央从厨房走出来,双手捧着一碗长寿面。
“你心也太大了吧,第一次上我家,才几分钟就睡着了。”鹿央光脚走到沙发旁的小茶几边,把面放好,“来,开动了。”
顾星河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鹿央被他的反应搞得很不自然,她摸了摸脸:“干吗,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什么……”顾星河慌忙把脸别过去,生怕自己哭出来,随即他想起更急迫的事情,起身大喊,“快跑!”
“跑?”
“它们马上要来了!”顾星河抓住鹿央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鹿央被顾星河拉着往屋外冲,一时间糊涂了:“喂!你怎么啦?”
“死徒要来了!猩红蜉蝣!还有……还有虚妄之眼……我们必须离开这儿!”顾星河语无伦次,一口气把鹿央拉到电梯门口,疯狂地按着电梯下行键。
<!--PAGE 10-->鹿央鞋都没来得及穿,跟着顾星河踉踉跄跄地跑出来,好不容易才喘上一口气:“你……你怎么啦?你别吓我行吗?”
“相信我!是真的!它们会害你,它们……”
“顾星河,”鹿央突然加重了语气,把手轻轻放到他的额头上,“你刚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星河一愣,头开始痛起来,慢慢地,记忆清晰地展开:今天本来要去衡山,结果在大巴上接到了三婶的电话,最终他跟鹿央都没有去成。两人回家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鹿央拉顾星河回自己家躲雨。雨很快就停了,顾星河要走,鹿央却非要留他吃碗面。
顾星河坐在沙发上等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睡,他竟然梦到了那么多奇怪的事。
想想也是,世上怎么会有死徒那种荒谬的东西呢?鹿央这不是好好的吗?还有那个叫龙囿希的女孩,什么猎能学院、秦老师、唐老师、夏鱼、章钊、姜佑、阴城、赵小兔、左小刀、阿依娜娜……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啊,至于那个眼睛很厉害的、叫烛阴的怪物就更是莫名其妙了,如果真有那种东西横行世界,人类早该灭绝了啊。
可是等一下,会不会这才是梦?
顾星河站在狭长的楼道间,有些糊涂了。
这是梦吗?
顾星河还抓着鹿央的手呢。女孩的手很柔软,有一点凉,她的皮肤光洁白皙,一双乌黑而清澈的大眼睛就那么看着他,有一点惊慌,但更多的是茫然。她嘴唇动了动,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对他笑,连带着嘴角处那细小的蝌蚪形状的干纹也在微微颤抖。
身边的女孩是那么的活灵活现,怎么可能是梦呢?
走廊上渐渐没有了光,两人的身影悄悄融入了黑暗。
鹿央轻轻抽回手,拍了一下,刚灭的声控灯又亮了。她有些脸红地抬起头,看着高出自己一截的男孩:“进屋吧,一会儿我送你走。”
顾星河有些恍惚地点点头。
两人回了家,鹿央把被雨淋湿的校服简单洗了下,然后晾了起来。顾星河回到沙发上,并没有吃面,而是两眼戒备地盯着阳台。阳台角落放着几盆叫不上名字的绿色植物,长得郁郁葱葱,在徐徐的夜风中恬静而慵懒地摇曳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汽车喇叭声、隔壁小孩子的打闹声、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叮叮当当,每一个细节都真实而生动。
没有红色雨水,没有猩红蜉蝣,没谁会对他口袋里的魔方感兴趣,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陈旧的玩具,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
顾星河要做的,就是好好吃完眼前的这碗长寿面,而他要担忧的,是晚上回家怎么跟三婶道歉。无论怎么解释,挨一顿骂都是免不了的,甚至说不定他真的会被送去少管所。他十点之后回去好一点,那时候三叔也回来了,或许会帮他求求情……
<!--PAGE 11-->鹿央很快走出房间,看顾星河一动未动:“你怎么还不吃呀?”她叉起了腰,“喂,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顾星河总算拿起了筷子。
“砰砰砰……”
门外有人敲门。
顾星河的心猛然一沉。这种时候,会是谁?难道鹿央还约了其他人?他看了看鹿央,对方也一脸茫然地看着门口。
“砰砰砰……”
门外的人继续敲着门。
“我去开。”顾星河赶在鹿央前面起身,他拉开门,愣住了——竟然是守墓人!
这次守墓人当然没有穿那件古怪的黑斗篷,柔顺亮丽的黑色长发扎成一个很潮的马尾,配着休闲T恤和破洞牛仔裤,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帅气的雅痞。
“哈喽。”他打招呼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又那么温和。
顾星河浑身冰冷:“出去!”
“为什么?”守墓人笑嘻嘻的,“你之前是不是来找过我?”
“你怎么知道?”
“便利贴的位置变了呀,我就猜你肯定来过。我担心你找我有急事,就找过来啦。”
“没事。”顾星河用身体挡住门,急切地推开他,“你走,再也别出现了。”
“这样啊……”守墓人撇撇嘴、耸耸肩,假装要走,忽然又把头探进门内,“哇,好香啊!你们是不是在吃什么好吃的啊?”
“关你什么事!”顾星河压低声音,强行去关门。
“喂喂……别这么无情嘛!”守墓人手脚并用挡住门,死皮赖脸要进来。
“谁啊?”鹿央跟过来,看到门外的男人时犹疑了一下,“你是……星河的朋友?”
“啊……不是!”守墓人趁机钻进来,一把搂住顾星河的肩,顾星河想挣脱但没成功,守墓人继续说道,“我是他哥,本来想给他庆祝生日,结果他说他在同学家庆祝,我就顺路找过来了。”
“这样啊,要不大家一起啊?”鹿央的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
“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啦,请进,不过没拖鞋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守墓人脱掉了脏兮兮的旧球鞋,光脚走到客厅中央盘腿坐下。他很高,即使坐在地板上还是高出茶几一大截。
“这面是你做的吗?闻起来真香。”
“对啊。”鹿央点点头,“你饿吗?饿了我给你也下一碗。”
“不用了,我就吃我老弟的吧,他不会介意的。”守墓人抓起筷子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点头,“嗯!真好吃……我几千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了。”
“哈哈,你太夸张了!”
“没有,大实话。对了,听说你过几天就要转学了?”
“是啊。”鹿央点点头,“我爸要送我出国啦。”
“去哪儿呀?”
“挪威。”
“挪威?好地方。我去过两次,冬天的时候景色挺美的。唉,可惜啊,难得我家星河能交到一个朋友,”守墓人坏坏地笑了,“还是这么漂亮的朋友。他呀,平时总是一个人,假装很酷的样子,其实心里头啊,各种空虚寂寞冷。”
<!--PAGE 12-->“……住口。”
“哈哈,你看我这老弟,就是傲娇……”
“我叫你住口,你听不懂吗?”顾星河猛地掀翻桌子,守墓人匆忙闪开,才不至于被倒出来的面给泼一身。
他刚站稳,顾星河就揪住他的衣襟,推着他撞上了身后的书柜:“你玩够了没?!”
“我就来蹭顿饭,你不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吧?”
“我知道这是梦!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顾星河大吼,“我中了烛阴的梦噬,我不用你这个破绽跑出来提醒我,我不用你帮我。滚!给我滚啊!”
守墓人始终保持着温和的微笑,眼神却如同雨夜中的霓虹灯影那样忧伤。
顾星河哭了,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我根本救不了鹿央,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就让我活在梦里不好吗?反正现实中的我早就死了吧……”
“说什么丧气话啊。”守墓人淡淡地叹息了一声,“就这样放弃,甘心吗?”
甘心?开什么玩笑!当然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再努力又能怎样呢?重要的人还是接二连三地离去,痛苦和悲伤只会越来越多。大概这就是被称为“命运”的东西吧?既然无法打破,那就认了吧。唐谦说得对,绝望只让人麻木,希望才让人痛苦。他不要再痛苦了,不要再悲伤了,既然他的存在是个错误,那就让这个错误永远消失吧。
“结束了。”顾星河摇着头,“一切都结束了。”
“星河……”鹿央走到顾星河身边。
“走开!”顾星河推开了她。
“别这样。”守墓人伸过手,却再次被少年挡开。
“你!”他指着守墓人,又指向鹿央,“还有你!都是假的!你们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你们什么都不是……”
“放屁!”鹿央大声打断道。
“什么?”顾星河一愣。
“我才不是你的梦!”鹿央突然就笑了,聪慧又俏皮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其实就在刚才,我也担心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现在我总算放心啦,原来这是咱们两个人的梦。”
顾星河呆呆地看着鹿央,又看了看守墓人。
守墓人耸耸肩,一脸“不用谢,举手之劳”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但是他确实让顾星河、鹿央以及他自己的意识进到了同一个梦境中,此刻的顾星河是真的,鹿央也是真的。
“鹿央……真的……真的是你吗?”
“不是我,难不成是鬼啊?”鹿央做了个鬼脸。
顾星河哽咽了:“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
“你别这样哭哭啼啼啦,受不了。”
“不,你不懂。”顾星河用力摇头。
“我懂的,如果我没猜错,我就要死了,对不对?”鹿央很轻松就说出了这几个字,反倒让顾星河愣住了。
<!--PAGE 13-->鹿央看了一眼守墓人,已经有了答案。
她咂咂嘴:“自古红颜多薄命,我这么漂亮,难免啦。”
顾星河痛苦地低下头,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片刻的沉默后,鹿央还是卸下了伪装,她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大男孩,声音温柔:“来,把你的手给我。”
顾星河有些糊涂,但还是照做了。
鹿央的双手在空气中撕着什么东西,但其实什么也没有,接着她把大拇指按在了顾星河的手臂上,用力压了压。
顾星河张大了嘴,刹那间,遥远的记忆苏醒了。
五岁那年的春天,刘奶奶已经开始去医院化疗。有一次,她带上了顾星河,顾星河并不知道“化疗”是什么,以为只是检查身体。他很听话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不跟任何人讲话,专心地捣鼓着手中的魔方。刘奶奶进去了好久还是没有出来,顾星河坐不住了。
他左顾右盼,眼睛忽然亮了。不远的地方,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正蹲在墙角嘤嘤地哭着。
顾星河犹豫了下,慢慢走过去。
“你在哭什么呀?”
小女孩怯生生地抬起头,抹了一把哭红的大眼睛:“妈妈生病了,医生说,妈妈的病治不好了……”
顾星河还太小,无法具体地理解得了治不好的病意味着什么事情,但他知道那肯定是很不好的事,他能感觉女孩特别伤心、特别难过,于是他小小的心脏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他翻了翻口袋,掏出了一片薄薄的彩色贴纸,那是昨天刘奶奶给他买的大盒牛奶糖里附送的东西,有孙悟空、阿童木、奥特曼等很多卡通人物,其他的他都用掉了,但有一张却一直舍不得用。
“来,把你的手给我。”
女孩犹豫了一下,朝顾星河伸出了手。
顾星河撕开彩色贴纸,认认真真地贴在女孩的手臂上,然后用大拇指摁了好久,最后他撕开了贴纸,一个哆啦A梦的笑脸留在了女孩细小的手臂上。
“好看吗?”顾星河傻乎乎地笑了。
“嗯。”女孩点点头,也跟着笑了。
“星河,回家啦。”刘奶奶的化疗总算结束了,她站在病房门口朝他招手。
“我叫顾星河,再见。”
小男孩挥挥手,跑走了。
小男孩怎么也想不到,十二年后,长大的女孩,会把那张不存在的贴纸,认认真真地贴回了他的手背上。
“好看吗?”鹿央抬起头,眼睛红了。
顾星河用力点头。
女孩后退一步。
“不!”顾星河抓住了女孩的手,“不……不要走!不要……求你……”
鹿央将顾星河的手轻轻地拿开,继续后退,身后的阳台上光明大盛,并且亮度还在增强:“以前妈妈总是跟我说,是那些爱你的人造就了今天的你,你的身上会一直有着他们的印记。所以只要你活着,那些爱你的人也就不曾离开。”
<!--PAGE 14-->鹿央终于不再后退,她停下来,微微笑着,白色光芒夺目耀眼,从四周包围过来,最终像海啸一样吞没了所有事物。
无限下坠的过程中,似乎有一只手,轻轻抹去了顾星河眼角的泪。
“我叫鹿央,再见啦。”
失焦的眼睛骤然恢复神采!
顾星河醒了,仅仅过去一秒钟,他跌入梦境,又从梦境中苏醒。潜意识的世界里,瞬间即永恒,永恒即瞬间。
烛阴嘴角的冷笑僵住了,它用梦噬对付过无数敌人,能逃出梦境的寥寥无几。这一记梦噬,它赌上了体内仅剩的猎能,但没关系,只要能牵制住顾星河的行动哪怕几秒,也足够让自己杀死他,夺走魔方。
可是顾星河只过一秒就苏醒了。
烛阴输了,一败涂地!
银发少年双瞳散发着夺目的紫色,那是充沛的猎能在流转。而烛阴,猎能耗尽,只剩一副空洞的皮囊。
再没什么可以对付银发少年的,烛阴想逃,可是来不及了。
顾星河夺目的紫瞳像无形的枷锁封住每一寸空气,烛阴的身体除了不受控制地冲向顾星河,再也做不出任何动作。
两秒后,顾星河的匕首插入烛阴线条完美的胸膛,包裹住烛阴身体的红色触须迅速退散,那一刻,它脆弱得像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顾星河没有按下刀柄上的按钮,他松开匕首,徒手插进烛阴的眉宇间,轻松得像是插入柔软的泥沙里。
“别!别杀我!”烛阴厉声求饶,脸上是无以复加的恐惧,“求你原谅我,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放过我……等等,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你不想要力量吗?我可以……”
“不。”顾星河捏碎了那只眼睛。
没有挣扎,没有哀号,烛阴健壮的躯体轰然倒地,短短几秒内,便化为大片晶莹的紫色星点飘散开来,来不及升上天空就被雨水浇灭,什么都不剩下。再一次,顾星河手中的魔方微微闪烁了一秒,然后归于沉寂,顾星河体内的陌生力量也随之消失。
毫无喜悦和骄傲可言,愤怒如潮汐般退却,只留下满沙滩的寂寥和悲凉。
温热的泪水混杂着冰冷的雨水淋湿了少年的脸庞,巨大的疲倦涌上来,顾星河闭上眼,坠入了温柔的深渊。下坠的过程中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没有形体,像空气,像雨露,像星光,像无处不在的能,随波逐流,无依无靠。
转眼间,他就漂泊到世界的尽头,又见到那座孤独而苍老的无名墓碑。
天空惨白一片,下着鲜红的血雨。
守墓人盘腿坐在墓碑旁,浑身湿透,湿漉漉的黑色长发贴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那样落寞,他修长的十指正在转动一个魔方。
这个魔方没有实体,由无数个冰冷而晶莹的光条组成,就像是那些科幻电影中的成像台上的虚拟图案。
<!--PAGE 15-->大雨中,守墓人专心致志地拧着魔方,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不知过去多久,他嘴角一扬,开心地笑了。
“咔嗒——”他终于拧出了魔方的一个面,那一面整整齐齐,闪烁着淡淡的紫光。
守墓人喜气洋洋地抬头看向墓碑,眼底却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忧伤。
“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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