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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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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风吹乱了顾星河的银发,他一抬眼,又是那座高大而孤独的墓碑。

头顶的天空不再是凝滞的殷红色云层,取而代之的是满天灿烂的星辰。真美啊,顾星河所生活的星城,大部分时候雾霾都很严重,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干净而深邃的星空了。

“你……”

他刚开口,才发现没有人在。墓碑前面的荒地上,除了自己暗淡而修长的影子,就只剩下无处躲藏的寂寥。

顾星河本以为不管这个梦境如何荒诞,至少那个自称守墓人的男人不会消失,他会散漫又落寞地坐在这儿,像个老友一样笑着招待自己,陪自己天南地北地瞎聊,偶尔,也会有意无意地给自己一些忠告,教自己一些经验,帮自己在现实中化险为夷。

最初顾星河还有些警惕和防备,守墓人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会不会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猎能学院那些都是梦,他这儿才是现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顾星河都祈祷别再梦见他,如今他真的消失不见,顾星河才发觉原来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感觉是那么糟。

眼下,无声而高大的墓碑成为顾星河唯一的朋友。等一下……顾星河定睛一看,墓碑上似乎贴着什么东西?

他上前两步,发现那是便利贴。在这种荒凉如世界尽头的地方,居然会有一张粉蓝色的方形便利贴。

顾星河将它撕下来,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看起来像一个做作业不认真的小学生写出来的——

出趟门,有事请留言。^_^

顾星河低头,脚下的地上果然有一只黑色钢笔。他捡起钢笔,陷入了思索:能跟他说什么呢?说我来过了,看过你的留言了?说我已经找到救朋友的办法,这些日子谢谢你的关心,以后不会再来了?还是说,我发现咱俩其实挺投缘的,都没什么朋友,要不以后做个笔友吧,没事写写信什么的?

顾星河叹了口气,把便利贴重新贴回了墓碑上。

顾星河醒来。

昏暗的客栈里,他身陷在柔软的单人**。玻璃茶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闪烁的荧光把厚重的窗帘染成了淡绿色。他翻身下床,拿过手机一看,三点十六分。他困意顿消——任务怎么还没开始?难道说他错过了通知吗?不可能!顾星河的睡眠非常浅,如果收到短信和电话,他绝对会醒来。

打进来的号码还在屏幕上晃动着,他来不及多想,滑动屏解锁。

“顾星河,是我,禹川。”

“禹川学长?”顾星河难掩惊讶,他竟然主动打来了。

“你的手机没被监听吧?”既然确认了顾星河的线人身份,他开门见山。

“没有。”顾星河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告诉秦老师?”

“暂时还没有。不过,你今天离开时,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顾星河一愣,难道当时自己表现得很明显吗?既然禹川前辈都这样问了,他也没理由再隐瞒:“其实,我想求你一件事。”

接下来的十分钟,顾星河简单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禹川,从他十七岁生日那天讲起,一直到他入学,找来这里,包括从没对人说起的魔方的秘密都和盘托出。他明白,想要赢得一个人的信任,首先自己必须毫无保留。

等他全部讲完后,电话那边的男人陷入了沉默。

禹川沉默的时间并不长,顾星河却像是经历了一千年的煎熬,好几次他都差点忍不住大喊:只要你愿意救鹿央,让我做什么行!

“可以。”终于,对方给出了答案。

“……”顾星河捧着电话,视线瞬间模糊了,虽然他早猜到禹川不会是见死不救的人,但他还是不敢相信,禹川就这么答应了。禹川答应了,这意味着,鹿央不会死了,鹿央会醒过来……他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会喜极而泣。

“我可以救你的同学,但是……”禹川犹豫了一下,“我想要看一眼你的魔方。”

“为什么?”顾星河本能地问出来。其实别说看一眼,只要能救鹿央,他就算要拿走魔方,顾星河也会双手奉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它很可能跟袭击我和允慧的事情有关联,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为她报仇。”

“好。”这也是顾星河想搞清楚的问题,“那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现在。”

深夜三点半,洱海中央,游轮的左侧三点钟方向有东西浮出水面!

“全员警备!”老鬼第一个察觉到。

十几个手电筒飞速追踪过去,包括轮船上的探照灯和船头的五个猎鱼器全部指向发声处。三秒的紧张后,大家松了口气,虚惊一场,不是死徒,而是潜水的唐谦和苏禾。

紧接着,夏鱼发现了不对。

她离两名潜水员最近,最先看清楚他们的脸。女人确实是苏禾,那张楚楚动人的美丽脸庞不管在哪儿都能脱颖而出。但是她身边的男人却不是唐谦,而是一头脏辫子的文艺青年——那位卖乌克丽丽的乐器店老板。

老鬼扔下两个救生圈,让两名潜水员抓住。

男潜水员拿下嘴里的换气管,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因为寒冷,声音断断续续:“找……找到了……白羽鲸!找到了……”

“在哪儿?!”老鬼喊了出来。学员们一阵**,立刻加强戒备,以为要展开追捕战。

“跟预想的一样。”苏禾摘下泳帽,湿漉漉的长发散落下来,发尾在水中漂浮,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尽管场合不对,很多人依然看得如痴如醉。

她略微喘息着举起一根细长的鱼骨,在无数灯光的重叠照耀下,鱼骨晶莹雪白,像一把羊脂玉制成的弯刀:“白羽鲸确实存在过,但早灭绝了。”

十几分钟后,顾星河赶到了禹川所在的位置——月华路和环海西路交叉处的一片田地里。

才村位于洱海的西岸,更西边的地方是大理古镇和苍山。大理古镇和才村之间,隔着一片开阔的田地,月华路正是连接才村码头和大理古镇的一条公路,它和环海西路垂直交叉,把开阔的田地劈成了不规则的四块。

乌云渐渐散去,月光皎洁,银灰色的荒芜田地里有一条宽阔的田埂,一棵上了年纪的古槐挺立在田埂上。

禹川站在古槐树下,温度逼近零摄氏度的深夜,他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他应该是擅自跑出医院的。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一只手撑着老槐树,另一只手捂在小腹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崩裂,蓝白条纹的衣服上泛着大片的血渍。

“你没事吧?”顾星河问。

“我没事,我目前还被学院的人监管着,只能偷跑出来。”禹川微微喘气,“魔方带来了吗?”

“嗯。”

顾星河伸手去拿魔方,手机突然响了。

他掏出手机,是一个没有来电显示的号码发过来的信息,都不用解锁,他就能看到晃动在屏幕上的两个字——

危险。

几乎是同一时间,胸前的胎记开始灼烧,何止是灼烧,简直是被什么铁器生生割开的剧痛!十七年来,顾星河的胎记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反应!

仿佛有人挤压着眼球,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猩红,淌满鲜血的广阔大地、漫山遍野的蓝色火焰、消融沉没的绝望冰川、无尽重叠的古老镜子、扭曲断裂的成堆尸体、漫天纷飞的黑色羽毛……各种怪诞、残忍、血腥的画面在大脑内高速压缩,最后爆炸开来。

一切发生在刹那。

刹那之后,顾星河本能地往旁边一闪。锋利的匕首割开了他的左臂,比疼痛更先传来的是微辣的凉意,全力突刺的身影从他的侧面闪过,匕首原本对准的位置,是他的心脏。

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的顾星河,还是感受到巨大的恐惧与压迫。

他迅速站稳,一连退后好几步。

拉开距离的同时,右手摸到大腿外侧的猎徒匕首,他紧紧握住,受伤的左手无力地垂下,鲜血一滴滴落在脚边的杂草上。

失手的禹川停下,慢慢转过身来。阴郁的灰色月光下,他消瘦的身影就像沼泽地里的一棵死树。

不!这人不是禹川!

顾星河万分惊骇,虽然他还有着禹川的模样,可他那阴鸷而恶毒的眼神,跟照片上那个笑容明朗的男人截然不同。

“你……是谁?”不管对方是谁,顾星河都毫无胜算。

“你不认识我了吗?”对方轻轻地说着,声音里竟然透着一丝无辜。他走上前两步,好像只是想跟老朋友来一个热情的拥抱。

顾星河感到毛骨悚然,疾退两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真的禹川在哪儿?”

“我是谁?”他幽幽地重复了一遍,忽然间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病态笑声,“你居然问我是谁?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他的嘴角兴奋地颤动着:“还真是薄情啊,我们不是见过吗?”

“我们……见过?”

“当然,还不止一次呢。”

男人的两只眼睛发生了变化,四周的皮肉迅速干枯,眼珠坍塌,最终,男人的脸上只剩下两个空洞的暗红色眼窝,就像诡异的蛇洞:“现在,记起来了吗?”

顾星河的背脊有着前所未有的寒意。

——是它!

当初在地下车库里跟龙囿希缠斗的那只红色眼睛,后来在猎能学院对所有人施展神隐的红色眼睛,它们并不是独立的死徒,而是这个怪物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真正伤害鹿央的凶手,就站在眼前!

白天初次见面时,他那句“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原来只是狂妄的嘲讽,而顾星河竟然一点都没有听出来。

顾星河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与恐惧,试着谈判:“你想要魔方对吧……我可以给你,只要你……”

“你在跟我谈条件?”

顾星河一愣。

“我之前给过你机会,但你选错了。”再次变回禹川模样的怪物冷冷地笑了,“今晚,我要魔方,也要你的命。”

来了!

前一秒还随意站着的男人,下一秒就似离弦之箭,连弯腰蓄力的动作都省略掉了。

顾星河深知这一击躲不开了,就算勉强躲开也还会有下一次,他绝不可能战胜这个可怕的对手。看来只能使用那一招了——曾经他用那一招战胜了比自己强大的阴城,这一次也同样可以——什么?!

顾星河一惊!

以敌人的速度,它到达他身边最少也需要3秒,但他一闪念,敌人的匕首已经出现在眼前——怪物用神侵“偷走”了他的时间!

顾星河终于记起朴允慧是怎么死的了,对方可是能使用“梦噬”的怪物啊,这一招连龙囿希都办不到,他这点雕虫小技,在对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为时已晚!

明白这些时他只剩下最后的0.5秒,0.5秒后就是不可逆转的死亡。

比死亡更先降临的,是一声清脆的声响。

原本要刺入少年眉心的猎徒匕首被另一把横刺出来的匕首稳稳架住,锋利的刀尖只来得及挑破一毫米的表皮就被挡开了。

眉间的伤口渗出一滴鲜血,顺着顾星河的鼻梁流下来。“扑通!扑通!扑通……”几近休克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身体开始回温。

他还活着!

“能走吗?”秦山收回匕首,视线死死锁定着怪物,不敢有丝毫怠慢,刚毅的脸庞在月光之下犹如青铜铸成的雕像。

“……能。”

“走!这里交给我。”

尽管还有诸多疑问,但顾星河很清楚自己只是累赘,他捂紧左手臂上流血不止的伤口,毫不犹豫地奔向五十米开外的月华路。

怪物的目标是顾星河手里的魔方,他立刻绕开秦山追上去,刚追出十多米,秦山的一拳重击就凶狠地砸了过去。

怪物来不及避开,交叉双手勉强格挡下那一拳,整个人往后飞出好几米。

挡下那一拳的左手臂当场脱臼,怪物毫不在意,几秒后,扭曲的手臂发出咯吱的声响,五根指头又灵活地动起来——何等可怕的自愈能力!

这只可怕的怪物在禹川的身体里寄宿,自然拥有了禹川的高级苍青猎能,不但如此,他还把该猎能提升了至少五倍,所以,一般的伤害对他根本没用。

秦山面无表情,这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对方不得不暂时放弃追击顾星河,把目标转为秦山。

“当你把那枚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的时候。”

“难道我戴错了?你们人类不都这样做吗?”他又露出那个看似无辜的邪恶笑容。

“并不是每个人。”

禹川不会。

两个月前,向朴允慧求婚成功的禹川很高兴,当晚就请恩师秦山去喝酒。

禹川的母亲是纺织厂工人,父亲在车间工作,结婚没多久母亲就怀上了禹川,但这并不是件好事。一旦他们决定要孩子,原本两个人赚钱养两人就变成了一人赚钱养三人,这对于生活拮据的夫妻俩而言,无疑是一场灾难。

两人经过一番痛苦挣扎,还是决定去医院把孩子拿掉。谁知母亲刚走出门,父亲就哭着追出来,他跪在妻子面前发誓,就算他一个人也能撑起这个家,能把孩子抚养长大。母亲也哭了,她又何尝舍得这个孩子。

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母亲再也藏不住大肚子,辞去纺织厂的工作。父亲每天加班加点在车间干活,就为了能多挣一点钱。

母亲临盆的前一星期,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的父亲劳累过度,终于出事了。他因为工作时犯困,左手没有及时抽离机器,小拇指和无名指被切掉了。

父亲后来笑着跟禹川讲起这事,机器切断他的手指就像切断两根葱一样简单,他恍惚地举起自己的左手,鲜血喷了一脸,可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痛,只是想睡觉。

那时候医疗技术落后,手指再接手术非常昂贵,效果也不好,车间的工作肯定是丢了,父亲一咬牙放弃了手术,直接领到一笔数目不小的赔偿金回了家。靠着那笔钱,禹川的母亲顺利生产,整个家庭撑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禹川的父亲在结婚十周年那一天,为妻子补办了一场体面的婚礼,他还特意学年轻人去买了一对钻戒,买回来才想起来,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没有了,妻子于是把戒指戴在了中指上,还骗丈夫说西方婚礼才戴无名指,中式婚礼就应该戴中指上。禹川的父亲性情憨厚,信以为真,直到后来因为疾病离世,他都不知道自己被骗了。

其实被骗的不单是父亲,禹川也跟着一起被骗了,上高中后他才知道婚戒应该戴在无名指上——据说无名指离心脏最近。

他跟朴允慧第一次约会时,对方热心给他进行了科普。但禹川固执己见,认为婚戒就应该戴在中指上,这是中国的传统。

朴允慧急得不行,操着还不是很流利的普通话争辩道:“欧巴,中指……不可以的!无名指,浪漫。中指,不行。”

禹川假装生气:“我不管!反正以后我的新娘,戒指必须戴中指。”

那之后朴允慧就有点闷闷不乐了,整场约会下来她都在偷偷看着自己的中指和无名指,愁眉苦脸地纠结着。约会结束时两人站在深夜的路口挥手告别,朴允慧才忽然下定了决心,朝禹川的背影大喊一声:“欧巴,中指……可以的!中指,也浪漫。”

禹川说那一年他才十六岁,但他已经知道自己非朴允慧不娶。

这辈子能遇见朴允慧,是他的福气,大概也只有像朴允慧这种傻姑娘,才不介意在自己人生中最神圣、最浪漫的那一天,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把戒指戴在中指上吧。

以秦山的德行,他在喝酒时听到这种秀恩爱的无聊小事,一觉起来铁定忘得一干二净,可偏偏这次记住了。

后来龙囿希把进入朴允慧梦境中见到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写成报告,秦山一眼就注意到这个细节——朴允慧把戒指戴在中指上。这个细节仿佛一根铁钉敲进了秦山的胸膛,这个从不知浪漫为何物的男人,心脏狠狠绞痛了一下。

他比谁都希望禹川还活着,那晚,当禹川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时,他已经确定,这不是真正的禹川。

他极力压制住了心底的震惊、愤怒和恐惧。

眼前的东西,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二十几年来对死徒的认知。他简直不敢想象,藏在禹川身体里的究竟是什么怪物,而这个怪物占据禹川的身体,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在这时,怪物主动找借口,说要一个联络人,还说最好是个学生,平常不怎么惹眼的,沉默寡言一些,办事低调妥当的。

秦山刚带这个新班,信任的学生本来就不多,还要符合这些特征的,只有一个人——

顾星河。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击中了秦山。原来,那个三番五次想要顾星河性命的幕后主使,就在眼前!而这人,很可能就是死徒背后的“下棋人”之一。他居然跟“下棋人”隔得这么近,他甚至还把手放在了对方的肩上。可以说,秦山的一生都是冲动着过来的,可那晚,他选择了冷静,他还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事。

那之后,他立刻跟唐谦取得了秘密联系。两人商量过后,决定将计就计,让顾星河拿着徽章去医院跟怪物碰面,引诱他露出狐狸尾巴。

“你究竟是什么?”秦山厉声问。

“我没必要跟脚下的泥虫介绍自己。”男人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是吗?”秦山回以不屑的冷笑,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你是什么我不管,但我不允许你再玷污禹川的名字。”

“烛阴。”

“烛阴?”秦山微微一怔,这两个字似乎很熟悉。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自称烛阴的怪物傲慢地仰起脸,“卑微的人类,能为我而死,是你们毕生最大的荣幸。”

秦山阴沉的脸色彻底隐没在黑暗中。

三秒的死寂后,男人再度开口,声音平静到可怕:“这么说,禹川回不来了?”

“嗯?”烛阴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啊,你早就发现我不是禹川,却不揭穿我,你该不会以为,抓住我就有办法让他复活吧?”

“不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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