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百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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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门狭窄，隐蔽在深林之中，若有敌人，将石门一封，黄泥糊住，谁也发现不了，此刻却被一群汉军团团围住，任谁也不能不怀疑，明远觉得就算换了自己，也不免这么想。
“南蛮子快快出来送死！”
汉军身上没有任何旗帜标记，看不出所属。
但这些押着明远他们一涌而出的越人似乎并不陌生，“阴险汉狗！狡诈！这些是你们的奸细吧，今天先杀了他们给步甌勇士报仇！”
“勇士？呸！大道天尊在上，南蛮残暴，我们今日替天行道！”
越人手起刀落，突然一声虎啸，山林震动，木叶摇落，汉越双方各自震惊不已。来不及躲藏，眨眼间一条巨大的吊睛斑斓猛虎俯冲下来，直冲入两军阵中，所有人被掀飞，哪怕只是气流带过，也东倒西歪，本能地抱着树干石头躲藏。
“快走！”明远驱赶着学生们向东边林子跑去，然后打个呼哨，猛虎跳过去，低头猫儿般蹭了蹭他颈子。被用力推开，拍了拍脖子，“花花，好孩子，好孩子。”
“放箭，放箭！”
“不能让他们跑了！”
双方回过神来，立刻火力全开，箭簇和飞矛如雨而落。
明远攀着老虎脖子挂在内侧，花花四蹄如奔马，一路狂奔，避过枪林箭雨，藏入林中，明远一跃而下，花花应声蹲在他面前，足有一个半人高，明明是猛虎凶兽，低着头任有他查看伤口，仿佛家猫一般。学生们刚刚逃过一劫，瞠目结舌看着眼前这一幕，鹌鹑扎堆挤在远处，周佩倒胆大，很想来摸一摸，被第五继华按住。
明远查看完，虎臀上扎了两只小箭，顺手拔了他连动也没动。
“抬手。”
花花抬起左前爪。明远抓着肉垫看了看。
“换一只。”
花花蹭了蹭他，明远顺手揉了揉他下巴，“乖。”
花花放下左爪，抬起右爪，果然有两个铁荆棘，明远瞪他一眼，花花低下头。
给他处理好伤口，又依次看了后爪，“好了。”
花花拱着他蹭了又蹭，明远按住巨大的虎头，“今天没带吃的，你自己捕猎，去吧。”
猛虎嗷呜一声，委屈巴巴甩了甩脑袋，被他拍了拍，才一跃而起，直接从学生们头顶凌空飞过，迅速消失在深林中。
地六书院的师生们，眼看着明远逗哄老虎、给老虎看伤、命令老虎、他还凶老虎！老虎！刚才在越人寨子中与首领激辩，明远在他们心中形象已经与之前那个安静清俊的帮办截然不同，这片刻功夫，又刷新到全新的高度。一位老先生哆哆嗦嗦问，“请问原先生，那位，老虎、老虎走了，咱们如何是好呢？凭咱们自己能走出这林子吗？”
明远奇怪地看他一眼，好像他在问一个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问题，“自然走不出去。”
“啊？”所有人齐声。
“不止走不出去，恐怕还得想办法回去。那些步甌族人肯定不能放过我们，这里是越人地盘，他们虽有百越之分，但同气连枝，一族之友非百族之友，但一族之敌是百族之敌。若不与他们和解，讲个明白，我们怕是在此地寸步难行。”
“啊！”所以人再次齐声。
明远无语，觉得第五继华带出来的都是傻子吗。
周佩眼睛亮闪闪，“原先生您怎么知道这些？”
“之前去过镇上，一位老朋友说的。”
实际上，那位老朋友说的是：千万不要得罪越人，他们最爱记仇，不死不休的那种。
没想到，刚回来，就成了越人的阶下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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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远打头，打着书院师生们在密林中穿梭，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追着他们的越人越来越多，服饰花色各有不同，都赤着脚，悄无声息，恐怕就是明远说过的，各部越人得到消息后都加入了追杀行列。跑了半天，刚才还奥热的林子，太阳一落山，立刻湿冷渗人，明远看暂时甩开了追兵，让大家原地休息。
周佩靠在一个土包上，拼命喘息，现在已经顾不上看明远，脑袋一片空白。手承载背后，摸到一节硬物，抓起来一看，呆了片刻，才啊地大叫起来，拼命甩掉。
竟是一个白骨。
明远冲过来，一把捂住她嘴，将人拉起来推到背后，自己查看那土丘，竟是一座被冲毁的坟墓，背后已全部坍塌，能看到堆在一处的累累白骨，没有墓碑姓名，不知是谁的。
再站起来环视一圈，四周这样的土包不少，他们竟然误入一片坟场。
“原先生，这里埋是是谁？”
“大概是汉人和越人交战后，就地掩埋的。”
“是汉军的墓坑？那是越人掩埋的？”
“不一定，你刚才靠的这个是汉人的。”明远向另一侧走了十几米，捡起一块耻骨，“这边是越人的。他们的习俗，每个男人成年决定未来时都会自断一指明志。你们看，这边每具骸骨，都有断指。”
学生们在外围成一圈，看着他举着白骨讲解，又刺激又惊骇，连连点头。
“我们刚刚一路过来，这样的土包不少，大概都是墓坑，看来此地汉越交战已久，矛盾深远。”明远叹息一声，“大家一起动手，将墓坑掩埋好吧，让他们在地下安息。”
学生们如今对明远言听计从，也不管害怕不害怕，各找工具将土丘填补整齐拍实。
第五继华有点伤感，“汉人和越人为何非要打个你死我活呢，难道当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明远摇摇头，“若天下太平，谁想打仗杀人呢。天下动**，无法可依，这一块地，你也想耕，我也想耕，那一泉水，你也想取，我也想取，本来就风俗不同语言不通，三两下争端可不就打起来了？”他想起杨钧从北方回来时跟他讲当地协斗之事，“就算你本不想杀人，你父母兄弟被人杀了，这仇你报是不报，你要报仇，自然也要杀人，你杀的人，也是越人的父母兄弟，他又岂能忍辱？”
第五继华沉默不说话，周佩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原先生你说的不对，大家虽风俗不同，若有人主持公道，约法三章，丰年井河不犯，穷年相互帮衬，再有儿女嫁娶，一来一往，也能化敌为友。”
明远笑了，欣慰道，“你说得对，希望我们能看到这一天吧。”
“一定能，您不是还要等天下太平后周游天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