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时（2）（2/2）
姜会凌一步一步朝着自己想要的位置靠近着，一切都尚早，一切都来得及。
“姜会凌，昨天先生让背哪里来着？”坐在她前面的景宁打着哈欠，回身朝她扬了扬手里的书。
“前半本。”
“他疯了吧。”景宁干脆放弃了，将书扔到桌子上，“都疯了，你知道昨天我回宫里，宫人跟我说什么吗，说那老白婆子跟我母后说，让我多学学规矩，有点公主样子，她算老几……”
景砚侧目看她，半个身子都倚在姜会凌的书案上，坐得歪歪扭扭，“你确实没什么公主的样子吧。”
“公主什么样啊？少用你那短浅的目光对别人指手画脚。”景宁呵呵一笑，朝他翻个白眼，“行行行，你是全天下最乖巧懂事的小公主，我是坏女人，行了吧。”
一旁的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景宁睨他一眼，“哪儿来的笑给你捡呢，先生没告诉你不能随便捡别人的东西吗。”
那人瞬间敛住了笑意，低头不敢往这边看了，先生也拿着书本走了进来。
景宁仰头倚在姜会凌桌子上，朝她道：“一会儿记得叫醒我，上我的马车。”
姜会凌点头应下，景砚一听，皱着眉头道：“那我呢？”
“你啊，你跑回去吧，多锻炼说不定能长长脑子。”
一旁的姜会凌憋笑快憋出内伤，她上辈子与景宁的交情其实并不深，景宁坚信，能看上自己这个智障弟弟的也肯定不是什么聪明人。不过经了一番事以后，景宁对姜会凌确实改观了些，说她可能是眼神不太好，才看上这么一个笨蛋。
只是姜会凌站队时也有她自己不得已的苦衷，附在拂尘上那几日，这位看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长宁公主却执着于为她讨个说法，足可见她其实是一个良善之人。
尤其是这十年相处下来，姜会凌觉得，这位公主简直是太可爱了，忍不住想要同她亲近些。虽然景宁总是说她粘人又话多，但却从来没拒绝过她的邀约，甚至有些节日，直接跑到姜府去过。
起初姜夫人又惶恐又不安，到最后习惯了，将景宁也当成是自己女儿一样，一样操心着两个人的事情，连及笄礼，都是备的两份儿的。
岑先生是书院的副院长，也是诸位先生中最严格的，除了景宁敢偶尔在他课上打盹，其他的人都坐得端端正正的，连后排坐着的几位纨绔都不敢不给他面子。
姜会凌也格外敬重他，姜大人入狱后，他的朋友同僚们大多都选择了沉默，对姜家人也唯恐避之不及。整个长信书院，也就只有这位岑先生肯为姜大人辩驳两句。
她无以为报，只能认认真真完成他的课业，以期不让他失望。
岑先生问起何人能背下那半本书，也就只有姜会凌举了手。
“嗯，态度可嘉。”
入了长信阁的学生会被叫去政院帮忙，虽然只是些誊抄不重要的文书、整理东西，跑腿之类的小事，但姜会凌怎么会放弃这种深入朝廷的机会，每次都是最积极的那个，景宁觉得无聊，却也口嫌体正直地让姜会凌跟她一起坐，齐也行要跟着她一起，不过选择自己骑马。
剩下的那个人呢，没人问他去不去，也没人在意他怎么回去。
被排挤的，只有可怜的景砚。
无他，他实在是不讨喜，景宁不怎么喜欢这个弟弟，姜会凌更嫌弃他，齐也行觉得他是在太古板，三个人都不怎么愿意跟他玩，但是怕他太孤单，也没把他落下。
四人向书院外走去，身后却传来嗤笑的声音，一字一句，都是朝着姜会凌来的。
“只会背死书，有什么用。”
“别人都背不下来，就她能，可显着她了。”
“哎呦，别说了，人家可是先生的好好弟子，我们可比不上人家。”
齐也行率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的几人，他双手环胸，瞪着几个人，有些不高兴，“你们不是对自己认知挺清晰的吗，知道自己比不上还多嘴啊。”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看看齐也行又看看姜会凌，哄笑起来。
“齐也行，你这么维护她啊。”
“你们什么关系啊，不会早就……”
“怎么了，我们关系好让你们嫉妒成这样啊。”姜会凌叹了口气，“嫉妒也没用，谁让你们这么不争气啊。”
“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家的小姐，哪里值得我们嫉妒……”
“今天早起的时候洗脸忘洗嘴了是吧？”景宁转身，似乎是瞧他们一眼都觉得恶心，“那不是很简单吗？嫉妒她的人到我这里来报个名，等自己父亲都降成五品以后再挥刀自宫，自己做五品官家的小姐，看看有没有人肯为你出头啊，来，谁先动手？”
一旁的景砚听到这话，震惊道：“景宁，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呢……”
“少管我，不然一会儿你就跑回去。”
“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不必理会，我们走吧。”
话虽如此，姜会凌还是将他们几个的脸都记下，暗暗思忖着办法。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四人到了吏阁库房，一堆一堆清理着年久无用的卷宗。多是些陈年考课的留档，有些人已经不在任上，或是已经过世，留着也无用了。
姜会凌一页一页翻过，像是旁观了许多人的一生。
“几位能否同我一起将这些送到理政堂去？”一位年轻的大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这个送完就可以走了。”
姜会凌点头应下，抱了一大摞，被齐也行抢走了，“再放点儿。”
“给你。”姜会凌象征性地往上添了两本。
景宁也抱起一些，用脚踢了踢一边的景砚，“走一趟，到时候直接去了。”
理政堂人来人往，几人进门时，碰巧见到了当今的丞相席延成。他走得匆匆，并没有理会几人。
仇人相见，姜会凌垂着头理着心绪，压制着不安的感觉。
她竟然，有些害怕。
将东西放下，姜会凌顺着他离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夜里，那一身紫色的官服不停烙烫着她的神经，姜会凌久违地睡不着了。
将外衣穿上，坐到了院子里的秋千上。
月亮隐在浓云之后，晚风甚凉，她下意识地抖了抖。
隔壁传来什么响动，姜会凌听着，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着地面的声音。
她爬上了墙头，探出个脑袋来，就瞧见齐也行露着上身，正拿着一把长枪练着，他一转身，瞧见姜会凌，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