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战 第一卷 火星人降临 第一章 大战前夕(2/2)
我后来虽死里逃生,但那天晚上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幽黑寂静的天文台,提灯在地板一角投下的幽暗光亮,望远镜发条发出规律的嘀嗒声,棚顶的细缝——深邃的长方形上散落着点点星尘。我听见奥格尔维在旁边走动,但看不见他的人。透过望远镜能看见一片深蓝的圆环,视野中,那个小小的圆形星球闪闪烁烁。它看上去太小了:明亮、微小、静止不动,隐约能看到表面的横纹;它并不是正圆形,而是微微压扁了。它那么微不足道,透着如银的暖意,只有大头针那么一点大的光!它似乎在颤抖,其实这不过是发条在调整视野,导致望远镜振动罢了。
我依稀觉得火星时大时小、时近时远,其实只是因为我的眼睛累了。火星距离我们四千万英里——四千多万英里的虚空。物质界的尘埃飘在无尽的空旷之中,知道这一点的人寥寥无几。
我还记得视野近处亮着三点微光,那是三颗用望远镜才能看到的遥远恒星,被神秘莫测的黑暗和空旷包裹着。寒冷无云的晚上,黑夜尤为深邃,诸位也都体会过。透过望远镜,更觉深奥无比。这时,那“东西”正以稳定的速度迅速朝我飞来,它要飞过不可思议的距离,速度高达每分钟数千英里。他们派来的这个物体将导致地球生灵涂炭。但它太小太远,我根本看不到,也没有想过;地球上的人做梦也没想到,那是一枚毫无偏差的炮弹。
当天夜里,那颗遥远的星球上再次喷出一团气体。我亲眼看到了。就在天文台表敲响零点的时刻,火星边缘闪过一道红光,轮廓微微向外凸起。我向奥格尔维说明情况,就把望远镜交给了他。夜里很暖和,我觉得口渴,于是笨拙地迈着双腿,在黑暗中摸索着朝放苏打水瓶的小桌子走去。奥格尔维大声说那团气体朝我们的方向来了。
当天夜里,第二枚看不见的炮弹从火星飞向地球,和第一枚隔了二十四个小时,误差不超一秒。我记得当时坐在桌子旁,黑暗中,眼前跳跃着红红绿绿的光点。我想抽烟,都苦于没有火;我浑然不觉刚才看到的那道微弱光亮意味着什么,又会给我带来什么。奥格尔维一直观察到凌晨一点,之后我们点了提灯,走回他家里。脚下的奥特肖村和彻特西镇笼罩在黑暗中,数百居民酣然大睡。
奥格尔维兴致勃勃谈论火星的情况,对于火星居民对我们发送信号的坊间说法,他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可能是火星上出现大规模流星雨,或者火山剧烈喷发。他解释说,两个邻近的行星上生物朝着相同的方向进化,概率微乎其微。
他断言:“火星上存在和人类近似生物的概率仅有百万分之一。”
这天夜里以及之后的几天,接连十天的午夜时分,有数百人观测到火星均喷出火球。为什么第十天之后火星人没有继续发射巨炮,地球上没有一个人给出解释。也许是发射产生的气体令火星人不胜其扰。通过高倍率的望远镜观察,火星表面被浓烟或粉尘所遮盖,灰色的小斑点在大气中飘散,表面那些熟悉的地貌都看不清了。
报界终于察觉异样,关于火星上火山爆发的报道铺天盖地。我记得亦庄亦谐的《潘趣》杂志不失时机地将其用在了时政漫画上。世人无知无觉,而火星人的发射物正向地球疾速飞来,以每秒数英里的速度飞过空旷的宇宙,每一小时、每一天,越发逼近。现在想来,我真觉得不可思议:眼看着大难临头,人们却依然故我,为着日常琐事烦恼。我记得当时马卡姆为他编辑的画报弄到了一张火星的最新照片,是如何欣喜若狂。如今的人很难想象报业在19世纪是如何兴盛而进取的。至于我自己,我当时忙着两件事:一是学骑自行车;二是写文章,讨论文明发展所伴随的道德观念转变。
一天晚上(此时第一枚炮弹离我们不到一千万英里),我和妻子出门散步。星光璀璨,我和妻子说起黄道十二宫,还指了指火星。那个明亮的光点渐渐升向天顶,诸多望远镜都对准了它。那天夜里很暖和,回家的时候,我们遇见一队观光客,不知是彻特西镇还是艾尔沃思镇来的。他们唱歌奏乐,走到我们前头去了。两侧房子楼上的窗户亮起灯光,大家纷纷上床歇息了。远处的车站传来火车转轨的嘈杂声,隆隆的车轮声渐渐消失在远处,仿佛一支柔和的乐曲。妻子指着信号灯,框里的红绿黄三色悬在半空,格外明亮。气氛安详而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