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末日残风篇 四（1/2）

“海因里希，出来。”

上校独自待在一室幽暗里，开启了跨区域通讯，萤幕的对面是克里钦．冯．海因里希。

“雷鸣上校，你这样子对长辈讲话不太礼貌——”

“水蛭子超乎预期的强大。”克里钦博士严重低估水蛭子的力量，这代表西部其他四只异变体推测的也不正确。“你对泰坦异变体的计算有问题。”

“雷鸣上校，第一版模型只是参考值，”皮肤泛蓝的白发男人，丝毫不见慌乱愧疚，语气非常冷静。“建议你先给我实际接触后的数据，我重新分析。”

“海因里希，我的人在最前线，”雷鸣面无表情，但口吻透露着强烈不满。“你的数据误差，或许就是他们的一条命。”

“雷鸣上校，好不容易的跨区通讯，你要浪费在质疑我的研究吗？”克里钦博士有点讥嘲地说。“科学都是需要再三验证的，早一点传给我数据，我早一点告诉你更新运算结果。”

“提醒你一件事，我们的协议，随时可以废弃，”雷鸣警告道。“不要挑战我的容忍限度。”

雷鸣压下怒气，按了传送键。

克里钦一面将资料输入电脑，一面判读。“水蛭子在低活跃跟高活跃的波动差异很大，根据这个情报，全部泰坦异变体的预测模型都要修正。”

“给我结论。”

“异变体的进化程度已经达到奇异点，”对人类而言非常不妙的事态，却让克里钦的嘴角扬起了诡异笑容。“先知所说的第四次冲击开始了。”

“这个坏消息，由我来发送给其他三大基地吧。”克里钦道。

两人交流完意见，跨区通讯准备结束之际，克里钦又突然邪笑着问雷鸣。“上校，如果先知的预言继续成真，你觉得，自己保护得了所有人吗？”

雷鸣没有回答，萤幕已暗。

我们才是同伴啊……

你属于我们……

我们我们我们我们……

娅芸的梦境里一片黑暗，她缩成一团，捂住耳朵，水蛭子的声音始终迴盪在四周。

莫名的罪恶感。

讲起来它也没干什么坏事的样子，只是待在那里就被人杀了。

虽然是上校把它切割得血肉模煳，但最后一击确实是她做的。

抓住那颗轮核时，娅芸本能地使用了力量，才会引发爆炸。

当光芒覆盖的瞬间，一股能量进到她身体，肌肉与内脏像被无数刀刃划过，痛得她有几秒钟失去了意识。

那是水蛭子的感觉，她知道。

被雷鸣千刀万剐的感觉。

好痛，真的，好痛。

水蛭子巨大的身体，很快就化成一摊腐烂血泥，所幸娅芸先前取得的样本没事，不至于什么都没留下。

小队没有耽搁，只修整了几小时，把昏迷的娅芸与涅当作行李搬运，塞到车子后座，继续朝下个泰坦位置前进。

晚上娅芸醒来时，已经在新的地方落脚，看来是废医院的一楼急诊室，虽然阴森，但病床有现成的，躺起来还算舒适。

里奥守着，见娅芸一脸迷茫，便把过程简略交代了一遍。

娅芸不好意思的道。“抱歉，我那么重，辛苦你了。”

“啊，你都是给上校抱着上下车的，”里奥拆了包压缩饼干递给娅芸，还贴心地送上水杯。“他看起来非常轻松，应该不会介意。”

娅芸先拿水勐灌了一大口。想起昏倒前被上校公主抱……

她以后怎么面对上校啊。

“你吐了很多血，现在会晕吗？”里奥一手按住娅芸的黑毛肩膀，输出异能帮她检查。

“不会……”梦境里的疼痛消失踪，此刻她感觉很好，身体甚至充满了力量。“我没事了。”

真的假的？里奥简直不敢置信，黑色兽人全身筋肉断裂，即使有回复异能帮助，以他的经验来说，不可能那么快就痊癒的……吧？

里奥默默收回手，娅芸说得是真的。

这么强悍的恢复力，都赶得上异变体了。

真是个怪物。

娅芸没察觉里奥微妙的表情，专心啃食着压缩饼干。草莓味的，她喜欢。

伤势最重的娅芸满血复活了，虽然涅还在昏迷，但生命迹象稳定，里奥决定把他托给娅芸看顾，自己出去接替守夜。

娅芸于是坐到涅的旁边，呆呆盯着不醒人事的涅。

他的护目镜与防毒口罩被摘掉了，过长的墨绿色浏海自然垂落额角，展露出美丽的眉眼。

是的，美丽。

娅芸匮乏的形容词只找得到这个字眼。

原来涅的长相极度精緻，只看脸的话，美得像个无性别的天使。

跟他冷漠的个性反差好大啊。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这么难相处呢？

娅芸凝望着涅的脸，忍不住想起哥哥。他俩其实完全不相像，只是纯粹美丽的事物勾起了回忆而已。

好希望能够快点完成所有任务，快点找到哥哥……

就在娅芸走神之际，涅蹙起眉，发出难受的梦呓。“走开……统统给我走开……”

娅芸不知道怎么办，犹豫着是否去叫里奥回来，陷入噩梦的涅突然抓住娅芸手臂，牢牢不肯放。

“走开……”

一边喊走开一边揪着人家的手毛是怎样啦……娅芸的毛皮虽然坚韧，但是涅的力气并不小，她怕被扯秃一块，于是主动握住他的手，转移他施力的目标。

“没事的，你现在安全的地方。”娅芸腾出一手，轻拍涅的肩膀安抚他。“没事了没事了。”

娅芸一直重复同样的话语及动作，良久以后，涅总算恢复安稳睡觉的状态。

娅芸松了口气，不知不觉也趴在旁边睡着了。

第二具目标泰坦，代号罗睺。

一贯温文尔雅的星罗，难得开嘲讽道。先是水蛭子，再来罗睺，这是什么旧世界神话大合辑吗？

娅芸总之听不懂。

里奥依旧没心没肺地笑。

涅……他就是涅，一名ＮＰＣ一样的人物。

小队成员个性极端，还在慢慢磨合，陆颜君却跟上校吵架了。

正确来说，是陆颜君单方面在不爽雷鸣。

处刑公爵无视玻璃屋用尽心机策划的战术，自己单骑——还有娅芸啦，陆颜君有意无意地略忽略了——将水蛭子杀得片甲不留，非常神勇，只不过让陆颜君爆气了而已。

啊不就３０公分好棒棒，都给你一个人玩就好了啊，组小队做什么？哈？

雷鸣那惊人的特殊技，背后究竟付出多少代价，陆颜君最清楚了，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

于是陆颜君除了任务有关的事情以外，完全不跟雷鸣说话，分配日常守夜之类的，通通委托给星罗传达。

在这个世界上，自从家里人死于末世之后，雷鸣，就是他的兄弟了。

目前来说，他还不想让这个兄弟死亡。

气氛很严峻，生活很紧张。

这几天的娅芸感觉背毛直矗，如果她有尾巴，都要紧紧夹起来了。

任务持续进行，情况顺利多了，至少在调查异变体能力以及初次接触时，没有像水蛭子那样出了意外。

罗睺的活动非常规律，昼伏夜出，固定到离它巢穴十公里的猎食场吃异变体，并在天亮前返回休眠。

没错，它吃低等同类。

这片广袤的原始山林，附近没有任何小型基地存在，不晓得罗睺吃过人没有，但可以确定的是，它食慾很好，食量也很大，随便抓到什么活物就往嘴里塞，一口一个，香喷喷，蹦嘎脆。

看得娅芸目瞪口呆。

截取样本十分顺利，小队在罗睺前往猎食场的路上放置陷阱，只要经过就会挖掉一块肉来。对于这只将近二十米高的类人型异变体而言，根本不痛不痒，眨个眼就恢复了。

因此小队知道了一件事，罗睺拥有超强的回复能力。

必须杀得它来不及癒合，才打得出轮核。

根据收集来的各项数据，陆颜君计算出单次攻击力道需要５０００以上，才可以抵销罗睺的恢复速度。

这么高的输出质量，小队里面能够达成的，也就雷鸣和娅芸。

雷鸣的特殊技，有效距离方圆五米内，所有物体都会绞成亲妈也不认得的碎片。其优势在于速度快、破坏力强大，难以防御。

而娅芸皮厚肉粗、拳头够硬。差点轰破玻璃屋的那次，一拳输出逼近１万，很有机会一口气干掉异变体的轮核。

这两个人搭在一起，应该是五大基地中最强的组合。

但罗睺不可能像水蛭子那样，原地不动任人摆佈，如何确实击中要害就得靠计策了。

另外，泰坦级异变体的强度模型，修正为２０万起跳。

雷鸣上校能单刷水蛭子，那是因为精神攻击对他无效，老实说是歪打正着。

然而在罗睺这里，绝对没有那种好运了。

陆颜君即使跟顶头上司呕气，该做什么还是很有分寸，歼灭罗睺的战术表，照样拟定得非常仔细。

而此次行动重要的一环，黑色兽人，正在为她量身打造的魔鬼训练里，水深火热挣扎着——

“嗯嗯嗯嗯嗯嗯嗯——”兽人喉咙压着喑哑的低咆，专心积蓄力量……

“你这是便秘吗？哈？”陆颜君毫不客气，一掌往娅芸的头顶巴了下去。

“嗷呜？”威武兽脸顿时委屈得像只小狗勾。

“你要负责打掉三颗轮核，三颗！”陆颜君恨铁不成钢。“给我认真控制好输出！”

没有限制器的娅芸，数值非常可怕，一拳可以１００００，有时甚至突破１２０００，可惜那像是随机出现的，时有时无。

娅芸的最大问题，在高输出时显得更严重，她无法控制特殊技。

“叫你控制异能，亏你耳朵长得这么大，听不到吗？”陆颜君揪着娅芸的尖耳大骂。

“痛痛痛痛……”娅芸也很想做好，但是她真的不行啊。还有，陆颜君少校是不是把压力都发泄在她身上了？态度超凶超可怕。

而且，他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陆颜君已经狠虐了娅芸三天，教娅芸深深体会到当兵的辛苦。

被超高压的凶狠长官一直骂一直骂，真的让人非常沮丧。

“少校……”协助记录的星罗开口。“还是我来？”

他可以附身。

陆颜君轻轻摇头。

他们测试过，星罗附身时，办不到像娅芸一样的输出力。

那惊天一拳是专属于黑色兽人的特殊技，附身无法重现特殊技。

星罗的异能，老实说是小队里最弱的，虽然他脑袋聪明，精通格斗与各种武器，反应灵敏又懂得大局，可惜……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的力量就是不够。

星罗跟清秀如少年的外表相反，眼底充满野心，陆颜君知道这种人慾望强大，会一直向上爬，就跟从前的自己一样。

低迷的气氛持续，当中有点什么东西在酝酿。

娅芸边打呵欠边跟里奥交班守夜，然后望着惨白的野营灯发呆。

星罗稍晚她几分才来。陆颜君拍拍他的肩，没说什么地走了。

“周娅芸。”他突然名带姓叫她。

“嗯？”娅芸很累，褐绿眼睛快闭上了。

星罗站着，娅芸坐着，营地在森林边缘，浓郁的黑暗如同过去每一个夜，正在伺机将人吞噬。

“你的力量，是怎么得来的？”星罗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表情意味难辨。

“不知道，”娅芸诚实已告。“阿波菲斯刚降临我就昏迷了，醒来身体就变成这样，幸好遇到上校收留我——我才晓得自己已经睡了七年——，不然我可能还在哪里流浪吧？”

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原来，你错过了七年时间啊。”这样很多事情都合理了。“真可惜。”

娅芸一脸懵懂，咧嘴露出傻笑。

星罗缓步走近，略为向前弯腰，盯着娅芸的眼，修长手指按住娅芸的太阳穴周遭，无比温润柔和地道。“所以你的眼神，才会这么干净。”

“咦？”

“呐，既然这样，我让你看看，好不好？”语气是问句，意思是肯定句。

影像从十根修长手指接触的地方灌入。

划开的皮肤，涌流的血液，肌肉，骨头，内脏。

混乱的，凄绝的，悲哀的……各式各样，杀戮的记忆。

浓烈的负面情感，排山倒海地覆盖。

星罗将自己累积的、可怕又残酷的经历，灌进娅芸脑袋。

娅芸的泪水立刻决堤。

“啊啦？”星罗笑得一如既往，和善且温柔。“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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