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后记 上（2/2）

她睡意较浅，当他掌心的温度还有熟悉的气息传来之际，她的双眼微微颤动。当他轻声唤了句云曦，竟是如此真切。她睁开眼，恰好对上他柔情的双眸，一如既往深沉睿智。她初时一怔，瞳孔微缩，似乎有些恐惧。

“奶奶的记忆近年来愈发模糊了，有时候连我都认不出。”小姑娘解释道，心中仍是疑惑不解，已是耄耋之年的奶奶为何如此执着于眼前之人。而且从样貌上比较，他与自己也相差不过几岁。

“不，她不会忘记我的……”黄昊哲笃定道，神色变得越发柔和。

“楚歌……”老人浑沌的眼眸散去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喜和专注，她竭力扬起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向眼前之人，生怕那双熟悉而深刻的眼眸只是幻想。但当脸颊的温度传至指尖，她开心地笑了，如她雨季芳华时的笑容一般灿烂。

“你……你真的回来了！”

两人皆喜极而泣，黄昊哲拼命点头，“是的，云曦，我回来了。”

小姑娘虽有诧异，但她第一次见到奶奶如此舒畅的笑容，心下便安心不少。

两人对视良久，心中明明有千万语要倾诉，却只剩相望无言。

“对不起，云曦……”黄昊哲最先打破沉默，忧心忡忡道。他心中十分内疚，后悔临死前告知云曦真相，害她苦苦找寻这么多年。

云曦皱起双眉，脸有愠色，竟有些严肃，“诚然，你该向我道歉，但我不怨你告知我真相，正是因为相信你，我才一直坚强得活到现在，因为我笃信你我终会相遇。只是……岁月终究是太苦了，一甲子的时光将我熬成这般模样，可我却连你的半点消息都得不到。”

“对不起。”黄昊哲垂下眼帘，试图转开视线。

云曦淡然一笑，反而握紧他的手，托着他因内疚而躲闪的眼神，安慰道：“今日阳光应该暖和，推我出去看看吧。”

黄昊哲一怔，云曦身体虚弱本不应经风受寒，但此刻她神情恳切，黄昊哲只能顺着她的性子。

古藤树下，两人身影身影相互依偎着，时间仿佛回到六十年前的那日清晨。云曦一改往日寡言少语的性子，滔滔不绝得说了许久，似乎要将这失去的六十年一日补上。眼见其嘴唇有些干裂，黄昊哲匆忙打断，端来一盏药茶，“说了许久，必定渴了吧，时间充裕着，不急于这一时。”

为了让云曦歇息，黄昊哲便自顾捡起话头，从少时讲至青年，从那枚八面菱花镜，讲至两人初识。后来的一切，云曦记忆犹新，只在提及云磬之时，神色黯淡了不少。

黄昊哲将她搂紧在怀中，亲昵得问道：“有些倦了吧，不如先睡一会？”

云曦却拂然一笑，眉头舒展少许，“未见你时，便是终日沉睡，早已睡饱了！”她轻声哀叹，“如今这时候，上海滩的樱花应该已经开满府院了吧，恋家的心思愈发重了不少！”

她富而知足的露出一丝甜笑，恍惚之间看见两个年轻女孩，站在紫藤架下，樱花树前，正窃窃私语……那飘洋的樱花如繁星点缀在她身旁，稍纵即逝，化作迷蒙的片片粉红白雾，她微弱的喘息着，生怕惊扰着最后一丝美妙的时光，却只在最后细声喃喃道：“上天总是公平，这一次，是我走在你前面。便算是……算是惩罚……吧。”

黄昊哲强忍眶中泪水，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道：“云曦，那日尚未说完的话，我今日补全。”

“云曦，我爱你……”

点点粉红落满她的衣衫，她得眼角泛着泪光，却是幸福的颜色，“阿哲，我也……爱你……”

那日的夕阳格外漫长，黄昊哲只将云曦搂紧怀中，忘却了时间，这流逝的一甲子，仿佛……都在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