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第三势力(2/2)
何深并不讶于许景明对詹姆斯的了解之详细,以他算无遗策的性格和能力,自会将敌人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
“那我们必须在他站稳脚跟之前除掉他,可图谱如今已落入他手……”
“放心!”老人反而安慰得拍了拍何深的肩膀,沉稳道,“这一切尚在计划之中,我们只消耐心等待,图谱最终会落到我们手里!”
老人沟壑纵横的脸颊在月色之中显得更加苍老,但那双如苍鹰般疾锐的眸子,仿佛能撕裂众多表象,看似平常的慈祥的笑容,竟能引得人一阵心寒。
“有问题便问,吞吞吐吐并非你的性格!”
老者一眼便看穿何深欲言又止的模样,“你莫不是想问我,为何不帮黄家,反而要抢祭红釉图谱是吗?”
许景明忽然苦笑一声,眼神之中抽离之之前的凌厉,反而多了一些温和,老人娓娓道:“小何,你可知道‘泰安’与‘嘉盛’的渊源?”
何深虽是许景明堂侄,但于瓷器行业相知甚少,对于这些企业文化也无甚兴趣,故对于两个公司的渊源不甚详细,只大致了解“泰安”与“嘉盛”乃是一对兄弟公司!而黄家和许家亦是世交,故两家关系向来密。
许景明转眼望向这静穆之夜,偶有凉风吹徐,仅煽动其衣角,他的双眼似睁非睁,何深只从他眼角余光中,瞥见一丝难以掩饰的踟躇。许景明着力咽喉,只见松弛的皮纹摧枯拉朽般在喉结处上下撕扯,他轻叹道:“三十年了,‘泰安’与‘嘉盛’在这风雨之中磨砺近一甲子。”老人的记忆被牵扯至很远,“你可知道,在那时,但凡懂瓷爱瓷之人,皆知在这上海滩瓷器行业,威名四方的瓷器行首当属两大企业,上海泰安瓷业和上海嘉盛瓷业。那时适逢商界变法,无论是技术改革,亦或是款式创新,皆领先全国,一时风头无出其右。我自可说,这两大企业将中国瓷器代入新的高峰。”
谈及这段辉煌岁月,老者眼角皱纹已尽然舒展,眸中笑意绽开,何其自豪。然而,这笑容在脸上却仅停留不过数秒,好似被这夜风搅扰,忽然凝固在脸上。
“然而……”他的声音转瞬低沉,“风光之后必定是无尽险阻,我曾下定决心承继先父遗愿,让‘嘉盛’瓷器荣耀世界,也笃定这条路艰险无比。但是,我终究还是败了!无论是招贤纳士,还是管理公司,我终究还是不如耀国,我眼见曾经与‘嘉盛’齐头并进的‘泰安’,在他的管理之下,与日俱进,而‘嘉盛’却已无后进之力,甚至隐隐有颓败之势。我便悲不自胜,心如刀绞。”
“但‘嘉盛’依旧是商会砥柱之一,而您也依然是商会的副会长,这些足见您的能力并不比黄董事长差多少!”
何深之言虽是宽慰,但在许景明听来,却更像一种讽刺,一种低至尘埃里无可奈何的慰藉。
“呵呵,”他自嘲道,“商会砥柱?这些年‘嘉盛’的业绩你大致也看在眼里,不管是‘玉瑶榜’还是‘瓷联会’,嘉盛这些年已拿不出像样的成绩,便是后来居上的景晟,也隐有超越我们的势头。如今的‘嘉盛’如同我这副会长一般,便是空有虚名而已。而在任何人眼中,首屈一指的仍是‘泰安’,位列商会之首的也仍是他黄耀国,而我,也只不过是他顾及多年情谊留在身边的陪衬罢了!”
“那许叔为何不向黄董事长讨教?”
许景明似乎被他过于天真的想法逗乐,嗔笑道:“你未踏足商界,自不知其中人心算计,远比你破案缉凶要复杂得多。纵使我向他请教,但家族利益在前,他又怎肯倾囊相授?更何况……我也曾……也曾向他暗示过几次,希望他能借祭红釉助我渡过难关,但他却毅然决然地回绝。”
“为何?”何深亦不明白,黄家究竟守着祭红釉什么秘密。
“只因黄家祖上因祭红釉引出的一段秘辛,那段历史我不甚详悉,只知因当年之事,致使黄家险些遭遇灭顶之灾。自此之后,祭红釉便从皇家贡品行列撤除。黄家也逐渐淡出世人之眼。世人皆以为祭红釉难再现世是因烧制之法失传,实则是黄家祖训禁止祭红釉图谱现世。
我不知耀国为何要守着这早已过了几百年的祖训至今,我曾劝告他多次,拿出图谱,也好过外人惦记,倘若他早一日拿出祭红釉图谱,我们共同商议,便可早一日攻破其烧制之法,使祭红釉得以量产,如此也轮不到他‘冰心玉露骨瓷杯’占据这魁首之位!只可惜,他终是过于固执,听不得我的建议,一味想着如何藏起这图谱。但该惦记之人,依旧会惦记上它,事到如今被逼无奈之下,祭红釉终于还是现世了!
但经此一事,我亦知道,这世间之物,只能由自己拼尽全力夺取,无论只求靠他人施舍如过去的我,还是只知掩藏躲避如过去的他一般,最后都只会一败涂地!人心算计谋划从不会因一人退缩而结束,矛盾对立从始至终都一直存在着,斗争亦如此!他黄耀国既已倒下,那便该由我‘嘉盛’重新撑起这一片天!”
何深目视老人的双眸,在夜幕之下,竟隐隐泪光闪烁。此时,本该同样心怀激扬的何深,不知为何,神色愈显哀寞。
书房内两人神思同时郁结于一人身上,而此人却被关在牢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