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位11(2/2)
那些铅字密密麻麻,像细针似的扎过来,刺得我眼睛发酸发疼。难怪今天进证券大厅时,总有人拿眼角瞟我,交头接耳的——原来都是他在背后捣鬼,给我布的舆论局。我指节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人清醒:“他倒真是高看我,连炒股这点事都盯着,又是偷窥又是造谣。看来,我早成了他的眼中钉,他是想把我在股市里也踩进泥里,让我身败名裂啊。”
“不止!”老侯突然拔高了声音,枯指在桌上重重一敲,震得茶杯盖都跳了一下,“他要逼你现身,逼你跟他赌一把大的。”
他话音刚落,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炸响,尖锐的铃声在寂静下来的大厅里格外刺耳。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接通的瞬间,杨玉君的笑声从听筒里钻出来,黏腻腻的,像毒蛇吐信,缠得人耳朵发痒:“李晓光啊李晓光,小打小闹炒股玩得挺乐呵?”他轻笑一声,语气里全是嘲弄,“想解套?明天上午十点,证券大厅顶楼,我给你个机会——看你敢不敢来。”
电话“咔嗒”一声挂断,大屏上的000依旧像块死铁,死死钉在跌停板上,那串红色的跌幅数字红得扎眼,刺得人眼睛发酸。
“不能去啊晓光!”王天明急得原地转圈,手舞足蹈,“这明摆着是鸿门宴,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我却把笔记往怀里一揣,指尖按在温热的封皮上,抬头看向老侯,眼神里没了刚才的慌乱。老侯迎着我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得像山:“去。但不是你一个人去。”他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个磨得发亮的旧U盘,外壳上还刻着个小小的“侯”字,“这里面是我当年对付杨天乐的筹码分析表,密密麻麻记着主力的套路,你今晚连夜吃透。明天我让古浪在楼下停车场盯着,王天明跟你一起上去。他杨玉君想赌,我们就陪他赌一把大的——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走出证券大厅时,夕阳正沉在西天,把我们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地面上像三道深色的印记。老侯走在最前面,脊背挺得笔直,一点不像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风吹起他鬓角的白发,猎猎作响,竟透出股当年叱咤股市的凌厉劲儿。我摸着怀里温热的笔记和冰凉的U盘,心里突然透亮:老侯说的“亢龙有悔”,从来不止是股市的规矩,更是杨玉君的命。他太急着复仇,太贪着赢,这份急功近利,本身就是最致命的破绽。
回到公寓时,客厅的灯亮着暖黄的光,王舒正小心翼翼地给我妈换氧气面罩,见我推门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眼神里带着担忧:“晓光,今天下午有人在小区门口打听你,穿一身黑西装,板着脸,看着就不像好人,问你住哪栋楼,我没敢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人攥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上来——杨玉君果然阴狠,连我的家人都盯上了。“别担心。”我强压下心里的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明天我就让古浪过来守着小区门口,不会有事的。”
转身进了书房,插上U盘,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来密密麻麻的筹码数据,红的绿的线条缠在一起,老侯的黑色批注穿插其间,笔锋凌厉:“主力最怕的不是散户懂技术,是散户比他沉得住气。”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心上。
窗外的月亮悄悄爬了上来,清辉透过窗棂,洒在笔记封面上——那是我昨天随手写下的“归位”两个字,墨迹已干。原以为只是盼着股市里的资金回本,此刻望着那两个字,才突然懂了它真正的意思:不是钱的归位,是要把被杨玉君父子抢走的公道、尊严,还有师傅失去的一切,一点一点,从泥里捞出来,放回该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