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缺德二人组(下)(2/2)
周铭泽不在屋里,阳台上的花盆倒了一地,泥土撒得到处都是,而那个空的农药瓶,就扔在花盆旁边。
“不好!”
姜玉华心里咯噔一下。
“他可能想不开,或者……跑了!”
赵风心立刻联系指挥中心,调取周边的监控,寻找周铭泽的下落。
姜玉华则在屋里仔细搜查,希望能找到些线索。
他在周铭泽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是用铅笔写的几个字:
“对不起爸,我没忍住。”
“他这是……认罪了?”
赵风心看着纸条,愣住了。
姜玉华却摇了摇头,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用力:
“不像。这更像是被逼无奈写下的,或者……是故意写给我们看的。”
监控很快有了结果:
周铭泽一个小时前离开了家,打车去了城郊的火葬场。
“火葬场?他去那儿干嘛?”
“难道是想……”
赵风心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姜玉华立刻发动车子,往火葬场赶。
姜玉华和赵风心赶到时,门口的保安说确实看到一个穿深色外套的男人进去了,背着个工具包,走路挺直,看着像退伍军人。
“他往哪边走了?”
姜玉华问。
“好像是去西边的骨灰堂了。”
保安指了指方向。
“那边今天有场骨灰安放仪式,人挺多的。”
两人快步穿过停车场,远远就看到骨灰堂门口站着不少人,穿着素色的衣服,表情肃穆。
姜玉华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很快就锁定了周铭泽。
他站在角落里,背对着人群,肩膀绷得很紧,手里的工具包放在脚边。
姜玉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铭泽猛地回头,看到是警察,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归于平静,甚至带着点释然。
“你们来了。”
“你在这干嘛?”
姜玉华问。
“我来看看我爸。”
周铭泽指了指骨灰堂里面。
“今天是他的百日。”
姜玉华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周德昌的百日确实就在这两天。
他看着周铭泽泛红的眼眶:
“杀虫剂的事,你最好跟我们说实话。”
周铭泽沉默了几秒,弯腰拿起工具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半瓶白色的粉末。
“这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姜玉华示意赵风心接过塑料袋,袋子上没有任何标签,粉末细腻,和出租屋床头发现的那撮很像。
“这是什么?”
“是……断肠草磨的粉。郑重首给我的。”
赵风心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他给你这个干嘛?”
“三个月前我从拘留所出来,找不到工作,心里憋着气,就想找汪仁崔和卓思贵算账。”
周铭泽苦笑了一下。
“郑重首来看我,劝我别冲动,说那种人不值得你搭进去。
后来他又来找我,塞给我这个,说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用这个,神不知鬼不觉……
我当时确实动过念头,但看着我爸的遗像,又觉得不值。
这东西就一直放在家里,没敢用。
那瓶杀虫剂,是我故意放在显眼的地方,想……想如果你们查到我头上,就用那个搪塞过去,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郑重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他自己为什么不用?”
“我不知道。”
周铭泽摇头。
“他就说他母亲走的时候,这俩人闹得最凶,他比我更恨他们。
但他腿脚不方便,做事不方便……我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想,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动手。”
“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他说林友钱父亲生前是老中医,家里肯定有断肠草,说那东西以前常用来毒老鼠。
还说他认识林家的人,能想办法弄到。
对了,他说这种草有毒,但是气味太冲,得用别的东西盖住。
我当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可能就是用他店里的桂花?”
姜玉华心里的线索彻底清晰了:
郑重首从林家弄到断肠草,磨成粉,混合桂花花粉掩盖气味,先试图怂恿周铭泽动手,被拒后,自己亲自下了手。
而周铭泽的杀虫剂和那半瓶断肠草粉末,不过是他计划中的“障眼法”,甚至可能是想在事后把嫌疑引到周铭泽身上。
“你最后一次见郑重首是什么时候?”
“前天下午。他来问我那东西用了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没再多说,只是让我小心点,别被人发现。
现在想来,他那时候可能已经得手了。”
姜玉华拿出手机,立刻给队里打电话:
“立刻控制郑重首,搜查他的寿衣店,重点找断肠草、桂花花粉,还有和林家旧柜子相关的痕迹!”
挂了电话,他看着周铭泽:
“你知不知道,你这算是知情不报,甚至可能被当成共犯?”
周铭泽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
“我知道。该承担的,我不会躲。”
他抬起头,看向骨灰堂的方向。
“我只是对不起我爸,没能让他走得安心,还差点……做了傻事。”
姜玉华没再说什么,让赵风心带着周铭泽回队里接受调查,自己则开车往市区赶。
他现在必须赶在郑重首反应过来之前,找到确凿的证据。
寿衣店的门还是关着的,门口的风铃一动不动。
姜玉华下车时,刚好碰到技术科的人带着搜查令赶来。
“姜队,我们到了。”
“开门。”
姜玉华示意他们撬锁。
推开门,店里的光线依旧昏暗,货架上的寿衣整齐地挂着,郑重首不在店里。
“分头找!”
姜玉华下令。
技术人员立刻开始搜查,重点检查柜台和货架。
姜玉华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桂花盆上,花盆里的土很松,像是刚被翻动过。
他蹲下身,用手指扒开表层的土,里面露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他小心翼翼地把塑料袋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和周铭泽交出来的那半瓶一模一样。
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木勺,勺柄上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纤维,和寿衣布料的红色纤维完全一致。
“姜队,你看这个!”
一个技术人员在柜台抽屉里喊道。
姜玉华走过去,看到抽屉里放着一个旧的笔记本,里面记着一些进货记录,其中一页写着:
“林府,取旧物,朱砂三钱,雄黄五钱,另带样品二(红、白)。”
日期正是汪仁崔和卓思贵死前一天。
样品二应该就是指寿衣样品,而林府和旧物,显然就是指林家的旧柜子和里面的断肠草。
这时,外面传来警笛声,赵风心的电话打了进来:
“姜队,抓到郑重首了,他刚才想从后门跑,被我们堵住了!”
姜玉华松了口气,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和塑料袋,眼神沉了下来。
……
审讯室,郑重首坐在椅子上,背微微佝偻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头发有些凌乱。
面对姜玉华递过来的证据照片:
黑色塑料袋里的断肠草粉末、笔记本上的记录、沾着红色纤维的木勺。
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
“是我做的。”
姜玉华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我恨他们。”
郑重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开始发颤:
“我母亲走的时候,走得不安生,一辈子好强的人,临了被那两个无赖堵在门口唱好日子。
她躺在灵床上,眼睛都没闭紧。
我那时候就想,不能让他们再害别人。”
“所以你就想到了用断肠草?”
姜玉华问。
“林老先生以前是中医,我母亲跟他共事过,我从小就认识他。
他懂草药,家里总备着些稀奇的东西,断肠草就是其中一种。
说是以前配毒鼠药用的,放在储藏室那个旧柜子里,锁早就坏了,谁都能打开。”
他顿了顿,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林老板父亲的丧事上,我又看见那两个无赖,就在灵堂外晃悠,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没安好心。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他们在外面放歌,被林大浩打了一顿。
我当时就想,这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他们拿到钱,肯定会去喝酒庆祝,防备心最松。
我知道他们住在哪,以前去那边送寿衣时路过过。
所以第二天,我就以送寿衣样品的名义去了林家。
林友钱的妻子很客气,知道我母亲和林老爷子的关系,没多问就让我进了储藏室。
我假装看样品,趁没人注意,打开旧柜子,抓了一把断肠草的干粉,藏在带来的寿衣样品袋里。
柜子角落里积了层灰,我不小心蹭掉了点,当时还慌了,赶紧用袖子擦了擦。”
“你还买了朱砂和雄黄?”
姜玉华拿出中药铺的购药记录。
“嗯。”
郑重首点头。
“我听林老先生说过,断肠草的毒性烈,但气味冲,混上朱砂和雄黄,既能增强毒性,又能盖掉点味儿。
我还在里面掺了我店里的桂花花粉,那花香浓,正好能遮住剩下的气味。”
“你怎么确定他们会吸入粉末?”
“他们俩嗜酒如命,拿到钱肯定会在出租屋里喝。”
郑重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我算准了时间,提着半瓶白酒过去,说之前话说重了,赔个罪。
他们果然没怀疑,卓思贵还骂骂咧咧地让我滚,汪仁崔倒是想把酒留下。
我便假装要走,趁两人转身拿杯子的功夫,快速把混合了花粉、朱砂、雄黄的断肠草粉末撒在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和酒杯旁边。
那粉末细,他们喝酒时一喘气就吸进去了,当时肯定没感觉,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红色纤维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手里拿着寿衣样品,是件红色的,可能不小心蹭到了他们的衣服上,或者他们推我的时候沾到的。
我没敢多待,撒完粉末就走了,听见他们还在屋里吵架,骂我多管闲事。”
姜玉华看着他,忽然问:
“林大浩知道你拿了断肠草吗?”
郑重首愣了一下,眼神闪烁:
“他……他应该不知道。
我离开林家的时候碰到他了,他问我来干嘛,我说送寿衣样品,他就没多问。”
姜玉华让人把林大浩带了进来。
林大浩比郑重首紧张得多,一进来就低着头。
“姜队,我真不知道他要杀人啊!”
“你动过那个旧柜子,为什么?”
姜玉华问。
林大浩的脸瞬间白了:
“我……我是后来才发现柜子被动过的。
那天晚上我去储藏室找东西,看见柜子门没关严,里面的药罐倒了几个,地上还有点白色的粉末。
我想起郑叔下午来过,心里就有点发慌,怕他拿了什么不该拿的,就赶紧把柜子擦了擦,把粉末扫了。
我真不知道他是去拿断肠草的!
我就是……就是怕他惹事,想帮他瞒过去。
老爷子刚走,我不想家里再出事了……”
姜玉华让林大浩先出去,再看向郑重首:
“你做这些的时候,没想过后果吗?杀人是要偿命的。”
郑重首抬起头,眼底有血丝:
“我没想过自己能全身而退。但我不后悔。
警官,你没经历过那种事。
那两个人,不是人,是畜生。
我杀了他们,就当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姜玉华冷笑一声:
“你用毒药杀人,和他们用无赖手段讹钱,本质上有什么区别?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踏规则。”
郑重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没再反驳。
审讯结束后,姜玉华走出审讯室,赵风心正站在走廊里等他,手里拿着凌安刚发来的最终尸检报告。
“凌安说,断肠草的剂量控制得很精准,刚好能致死。
而且混合了花粉和朱砂后,起效时间被拉长了,所以两人死前没什么剧烈挣扎,看起来才像平静死亡。”
“他对毒物的了解,恐怕不止是听林老先生说过那么简单。”
姜玉华揉了揉眉心。
“一个开寿衣店的,怎么会对配毒这么清楚?”
“查了他的背景,他年轻时跟过一个走方郎中,学过几年草药知识,后来因为腿伤才回来开了寿衣店。”
姜玉华点点头,难怪他能精准控制剂量,还知道用其他东西掩盖气味。
走到窗边,姜玉华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五味杂陈
……
法医中心的实验室里,凌安正对着显微镜调整焦距。
镜片下,那些从汪仁崔气管深处提取的微小颗粒清晰地显露出轮廓。
不规则的白色晶体混杂着淡黄色的花粉颗粒,边缘带着细微的毛刺,正是断肠草粉末与桂花花粉的混合体。
“姜队,结果出来了。”
凌安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断肠草的主要成分是钩吻碱,含量超过致死剂量的1.2倍,足以在两小时内导致呼吸中枢麻痹。
但更关键的是混合在里面的东西。”
他指着报告上的色谱分析图:
“这里有朱砂和雄黄的成分,含量不高,但恰好能增强钩吻碱的毒性,还能掩盖一部分苦味。
而这部分桂花花粉,不仅掩盖了气味,还延缓了毒物的吸收速度。
这就是为什么两人死前没有剧烈挣扎,而是在昏睡中逐渐窒息。”
姜玉华看着报告,指尖在桂花花粉几个字上划过:
“和郑重首店里的桂花完全匹配?”
“完全匹配。这种桂花是本地特有的晚银桂,花粉颗粒有独特的六边形纹路,和我们在他店里花盆里取的样本比对,吻合度99%。
而且,花粉表面还吸附了少量棉纤维,成分和汪、卓二人指甲缝里的红色纤维一致,应该是撒粉末时不小心从寿衣样品上蹭下来的。”
“还有这个。”
凌安拿出另一份检测结果。
“周铭泽交出来的那半瓶粉末,成分和出租屋的粉末完全一致,但里面没有桂花花粉和朱砂。
应该是郑重首最初准备的半成品,后来觉得不够稳妥,才重新调配了配方。”
“心思太细了。”
赵风心在一旁感叹。
“连吸收速度都算到了,就是为了制造平静死亡的假象。”
凌安拿起汪仁崔的指甲样本照片:
“这些红色纤维嵌在指甲缝深处,边缘有摩擦痕迹,说明他们接触寿衣时用了力,可能是推搡过郑重首,也可能是抓过寿衣样品袋。”
“对了。”
凌安忽然想起什么。
“我们在断肠草粉末里还发现了微量的桐油成分,通常用于保养木材。
林友钱家那个旧柜子,抽屉轨道上是不是涂过桐油?”
姜玉华立刻拿出林家的勘查记录。
果然,技术人员在旧柜子的轨道缝隙里检测到了桐油残留,成分与粉末里的完全一致。
“这是铁证了。粉末确实来自那个柜子,郑重首没说谎。”
姜玉华突然皱着眉,看向赵风心:
“周铭泽这条线,还有个疑问。
他说郑重首给过他断肠草粉末,但他没使用,这点除了他的供述和那半瓶粉末,还有其他佐证吗?”
“我查了周铭泽案发前后的行踪,他当天下午确实在单位附近,有同事作证,晚上七点回家后就没再出门,监控可以证实。
而且他的手机通话记录显示,案发当晚他一直在和朋友打电话讨论找工作的事,情绪很稳定,不像是刚做完案的样子。
还有,我们模拟过,从周铭泽家到出租屋,就算打车也要二十分钟,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往返并投毒,时间线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