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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綎默默估算着,全军一万五千人马,至少折了四成,也就是说死伤的,便有近六千,这都是昨夜一晚的战绩,这苏翎未免太过强势了吧。这还不算全军携带的武器器械,单是火炮便是数百门,火药等数千斤,其它粮草甲杖大车骡马,成千上万,尽数落到苏翎手中。近九千人被俘,这是何等的战绩就算刘綎,也从未有过如此战果。
“他们有多少人马”刘綎问。
“不知。”几个人都摇摇头,但祖天定却隐约知道一些,他说:“数千吧,顶多四千,不到八千。”这跨度,也就只是说说,若是战前,这样的推测便能使刘綎大怒。
“估计在五千左右。”刘綎判断,自然不仅仅是看到的战斗场景来估算,这粮草运输,战俘押送,等等,都能判断敌情。
“昨夜”周益明小声说到,但却并未说完,显然对昨夜的遭遇心有余悸。
刘綎也禁不住回想起那黑夜里的战斗,不,不是战斗,应该是单方面的袭击,自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战斗类似于在贵州遇到的那些山里人,但黑夜里却是第一次,更别说这厚厚的积雪。刘綎此时才有机会细细回想对方的战术,反复思量,却最终找不到对抗的办法。唯一之计,是大队人马仅仅靠拢,步步为营,绝不单独出战。可是
一想起这次战败都是因自己的莽撞导致,这刘綎立时心里一阵绞痛,险些便背过气去。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马蹄上,几匹马奔至营内,在正中停下,随即便听见一个人高声叫道:“苏将军有令。愿意参军者,在此记名。想回家的,到这边列队。”
此时便就招兵,未免太急了吧。刘綎一阵狐疑,这降兵入队,虽也是常事,不过,这才多少时辰不怕中途再跑了么
一边的徐九思忽然说道:“莫非是要对付朝鲜人”
众人这才记起,他们这东路军还有一万三千的朝鲜兵马。若是在座的几位,这一万三千人朝鲜兵马不是一万五千明军的对手,甚至只要一万,在座的任何一位都敢拍着胸脯说“定胜”。但苏翎这一方不过五千左右,还能再显奇迹未必又是昨夜那般的打法若是那样,朝鲜人可就不用多说了。可朝鲜人不是刘綎,根本就不会离开大路,就是下令让他们进山,刘綎还怀疑朝鲜人是否会抗命。那可是一万多人的火器队伍,战斗力虽不强,可列阵施放火器却是久经训练的。那里面至少有近万支火枪,火炮不亚于刘綎所部携带的数量。硬冲至少要损失一半的人马,才能冲破阵线。这会儿招兵,难道是让这些降兵打头阵
刘綎等几位武官怕是从未有过此时这般关心过下属的性命,九千多人若是冲阵,死上一半,就是抬尸首也得抬上几天吧。想到这里,刘綎等人才忽然想起,自己这几位武官,会是如何适才听那人之言,想回家的可以回去,自己能回去吗可回去辽东杨镐会怎么说东路军尚未到位便全军覆没,回去难说会不会再次被杨镐立威,不,一定会。但,留下这里的一切都是个谜。眼下虽看着对几位武官尚没有杀意,可毕竟杀了对方一百多人,烧了那么多的村子,这难道不会导致复仇么
正在这时,只见帘幕一掀,一个人裹挟着寒风走了进来。
第一卷 辽东轶事第四卷 铁骑夺金
第三十章来去由心
寒气扑面而来,让刚刚从一杯热茶中缓过来的刘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看起来,倒象是被来人惊得一跳。
将寒风带进大帐的,是总被苏翎带在身边的祝浩。这位昔日在辽东边墙上戍守的旗军,如今已经全然不是以往忍气吞声的模样。自从到得苏翎军中,很快便听说一直在军中流传的一句话,“见谁都不跪”,苏翎这句毫无文采且略显张扬的俗话,祝浩初听时甚至浑身热血激涌。未在辽东遭受屈辱的人,是不会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尤其是对一身武艺却随时都得卑躬屈膝的汉子来说,能够昂起头做人,足以激发更多潜在的血性。看着那似乎在哆嗦的刘綎以及其他几位武官,祝浩有那么一刻没有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站立在几人面前。
这些可都是平日里只能仰望,回话都得跪着的高级武官啊,如今,却在祝浩的目光下显露出几分被人操控命运的颜色,那原本是祝浩在昔日同伴眼里看到最多的神情。
“我们将军问:你们想死还是想活想死自己了断,想活,便写信给你们的家人,叫他们来赎人。”
不等几人有所反应,祝浩接着说道:“你们想清楚了,稍后将军到时便要听回话。”说罢,转身出去。
这看似简单的选择,其实艰难无比,甚至还不如在战场上求一个生死结局。这都降了,自然是不想死的,可这想活,却未必全归自己选。既然传话来问,那苏翎定不会杀这几人。问题是若是想活,这怎么个活法写信叫家人来赎,这个法子倒新鲜,这几人的家财也不会太少,只是不知拿什么来赎。但回去后如何又怎么解释这全军尽墨的结果刘綎等几人都是朝廷重要将领,不是那多如牛毛的低层武官,是不可能悄然无息地回去。若是战死,即便败了,说不定朝廷上还会给予封赐,惠及子孙家人。败而未死,却不仅得不到荣誉,连带家人都会牵涉进去。若是这样推理,如刘綎这般岁数且一生荣誉的,还真不如死了的好。问题是这武将战场上即便是自刎都是瞬间便可壮烈一番的抉择,但眼下坐在温暖的大帐内,刚吃饱饭,手里还有一杯热茶,对手丝毫没有恶意对待,你让这死亡的念头出现都已不易,更别说要自己选择去死。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几位武官心思转的七上八下的,许久都没有定下,难怪苏翎要派人事先告知。其实除了上面的,还有一个念头,在几人久思不得时先后出现,那便是,还有没有别的活法这使得几人纷纷狐疑,这是否便是那位苏将军的劝降之意眼下当然已经降了,却未必服。适才外面的喊声,此时在这几人心中便是苏翎欲让其效命的先兆,这自然又引起无数思索。这个过程,日后对赵毅成的部门,又是一次典型案例。
这边正彷徨不定间,祝浩又带进一股冷风。
“都出来,将军到了。”这是大帐,但不是明军东路军的大帐。
苏翎带着五十骑缓缓走进营地,在大帐前停下,却并不下马。刘綎等人在一旁站立,没有人呵斥让其跪下,这让几人稍稍安心。这可是在四周都是自己原属兵马面前。
苏翎尚未开口说话,那边列队领取吃食的人群,却出现一阵骚动,几个人吵吵嚷嚷,夹着着打斗声,一直传过来。苏翎微微皱眉,略一点头,祝浩便策马上前查问。
吵闹声立时便停了,这战俘营原本就没看见几个千山堡的骑兵,这时出现一群,那些俘兵们都立刻安静下来。一问,却是因争抢吃食而起。这一人一碗肉,在明军那里都是不易之物,俘兵们自然是视作佳肴,多数都小口慢慢品尝,一碗粥一块面饼足以填饱肚子。但千山堡看守人员的稀疏,让战俘中那些原本便是兵痞的人原形毕露。这在任何一个兵营里都是存在的,除了武官,在一般的兵里,总会有那么两三个干着被武官们剩下的强抢横夺的蛮横之人。六个长相便是凶悍之人强行到分发吃食之处自行盛肉,那名负责分发的士兵刚一阻止,便被劈头盖脸地拳脚打翻在地。
这是战俘营第一起骚乱。
苏翎只说了一个字:“杀”身后的几名骑兵立即纵马上前,同时腰刀出鞘,只几步便到了那几名被勒令站在中间的兵痞面前,只见几道刀光闪过,六颗人头咕碌碌滚到地上。然后一队明军被令立即收拾干净,转眼间一切又恢复正常,只是地上脏兮兮的留下一片血污。那名负责分发食物的士兵,被立即赋予管理此地战俘营的职责,连那些还在行使权利的低级武官们,也都听从此人的安排。在松散关押下松弛了神经的战俘们,又再一次松弛下来,看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