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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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6号上午,第一轮比赛在市体育中心室内网球场拉开序幕。
陆笙的比赛,观众并不多,记者倒是来了好几个。
李卫国坐在观众席,前后左右都没人,相对来说比较安静。他是故意挑的这个地方,因为他此刻不是一个人……
他兜里还有一个南风呢。
南风没有亲自到现场。两人开着手机通话,李卫国戴着蓝牙耳机,现场给他转播赛况。
李卫国问南风:“你怎么不自己过来呢?”
南风的声音含着淡淡的无奈:“她现在不想看到我。”
“是吗?”李卫国脑子里闪过一些了不得的八卦,“你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
南风心想,是她对我做了什么好不好……
陆笙背着球拍走上场。她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一些,带动血液的流速也快了,神经线像是一根绷紧的弦,紧紧地拉着她的注意力。
赛前说好的平常心都喂狗了,她此刻的兴奋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乌克兰姑娘比她高出了十厘米,两人握手时,她仰头,看到对手胜券在握的样子。4号种子选手对一个无名小卒,一般都会胜券在握吧!
陆笙深吸一口气,朝她递过去一个微笑。
第一轮发球局是乌克兰姑娘的。
孔武有力的乌克兰姑娘蓄满力的一记发球,小小网球像高速炮弹一样飞奔而来,由于速度太快,人的目光几乎追不上那小球,只能在虹膜留下一道残影。
陆笙做出反应的方向是正确的,可还是晚了。
ACE球。
李卫国拧起眉,略带忧心地对南风说:“不行,那个小乌克兰太猛了,陆笙不会第一球就被打蒙了吧?”
乌克兰姑娘的名字太拗口,李卫国直接以国籍为代称了。
蓝牙耳机里传来南风不容置疑的声音:“陆笙没那么弱。”
仿佛在印证他说的话,第二个球,陆笙稳稳地接住了。
李卫国一边给南风现场播报,一边点评:“可是这样也赢不了啊,陆笙还是打得太疲软。你看你看,我就说嘛……嘿,小乌克兰发球失误了。陆笙的机会……什么玩意儿?上旋吗?这球没必要上旋呀,怎么不打网前呢,打网前让小乌克兰跑过来,制造出空当,多好的进攻机会啊!可惜了,可惜了……”
果然可惜,这个上旋球打过去就出界失误了。
李卫国百思不得其解,还问南风:“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打上旋球吗?”
南风沉吟一番,反问道:“她的对手力量突出,技术单调,这个时候用更细腻的技术打乱对手的进攻,不正合适吗?有什么不对?”
“呃……”李卫国愣了一下,随即气道,“可前提是陆笙自己能打好这么细腻的技术!问题是她打不好,你看!这次是削球,哟,下网了!”李卫国越说越气,“南风,你说她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这孩子平时脑子挺灵光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带脑子了?”
南风也不好说。他没在现场,但是凭他的经验,陆笙大概又走神了,毕竟以前她一比赛就走神,几乎无一例外。可是南风有些护犊子,不想在别人面前责备陆笙,他只是说道:“她也许在找手感吧。”
“找手感?”李卫国气笑了。
“嗯,”南风想理由试图说服他,“陆笙总共才打过几场比赛?她只能在赛场上找手感了。”
李卫国翻了个白眼。这理由真逗。
在这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打法下,陆笙很快输掉第一盘。其间她一直顽固地打旋球和削球,以至于非受迫性失误高到惊人,许多失分都是拱手相送的。
李卫国看到最后已经很淡定了,他心平气和地看着陆笙作妖,一边对南风感叹道:“总感觉这孩子在拿人家堂堂4号种子当陪练使。”
南风问道:“她最后这两局,失误比之前增加了吗?”
“那倒没有,她的失误已经够多了,怎么可能再增加呢……不过,陆笙的心理素质真是没话说,打得这么稀烂,照样生龙活虎,她还在笑呢,我就呵呵了……”
南风在那边想象了一下陆笙眯着眼睛龇一口小白牙儿的样子,他也忍不住笑了,随着笑声,心房轻轻震动。
好些天没见了,真想看看她。
第二盘开始,陆笙一连输了三局。这三局打得有点儿胶着,究其原因,陆笙虽然依旧在走技术路线,但她的失误率降低了,偶尔还能打出一两个很高质量的回球,让小乌克兰都无能为力。随着失误率的降低,是陆笙防御力的增强,小乌克兰被她越来越细密的防线挡着,第一盘时势如破竹的状态已经慢慢消退。
李卫国有点儿不淡定:“南风,我现在怀疑你的观点是对的,这孩子第一盘真就是在找手感!”
“我说吧。”南风淡淡地回道。
“她也太镇定了吧,哪有一边打比赛一边找手感的?老子从教三十年,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南风面上并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有些小得意。
第三局是陆笙的发球局。李卫国看到她发了个四平八稳的球,莫名地竟然为不作妖的陆笙感到一点点遗憾:“唔,她这次怎么不发切球了?”
南风依着自己对陆笙的了解,解释道:“她大概要调整战术。”
“嗯?”
“之前只是练手和试探,同时纠正自己的不足。调整战术之后,会合理地分配和使用技术。”南风说着,停顿一下,声音突然染上了一丝愉悦和隐隐的兴奋,“比赛,才刚刚开始。”
果然,他话音刚落,李卫国便看到场上的陆笙放了个短球,把对手引向网前。李卫国忍不住说道:“终于朝着网前打了,我早就说过她该这么办!小乌克兰的行动不够灵活啊,哎哎哎,好,截击!漂亮!”
陆笙第二个发球依旧充满着和平与友好,李卫国似乎有点儿理解她,他跟南风解释道:“我觉得陆笙是在有意控制发球。高速的发球正中小乌克兰下怀,近线或者压线发球容易失误,所以在发球上制造威胁不划算,有效发球最重要。”
“嗯。”
第三个球,陆笙又放短球把小乌克兰调到网前,她自己并没有在截击位置,而是守在底线,小乌克兰看到机会,这次不往底线抽了,也是轻轻落落的一个回球打向网前,心想这样的位置对手肯定来不及救。哪知陆笙突然像个火箭弹一样飞奔过来,在加速中已经完成握拍挥拍等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一眨眼就蹿到了网前,狠狠地把网球抽向底线。
“好!”李卫国忍不住叫好了,然后又对南风说,“我就说嘛,她一开始就该这样调动小乌克兰。”
“一开始不行。”
“对。”李卫国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一开始不行,因为陆笙一开始并没有做好准备。她打过的比赛那么少,更没和这样的选手对阵过。调动对手全场跑动的前提是,自己也要跑起来。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这样做,只能是浪费体力。
所以她把机会留在了后面,留在了反攻的时刻。
面对强大的对手,能够冷静地制定战术,并且还能在赛场上冷静地、一丝不苟地执行,而完全不会被输赢左右情绪,也不会被眼前的得失打乱阵脚。输球不沮丧,赢球能克制。
这样的冷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冷静。
李卫国有些感慨:“这个小孩儿太难得了!”
“嗯。”
“可惜了啊,学得太晚。”
“李教练,我们要向前看。”
接下来几局,陆笙一直贯彻执行着她的对战方针:用技巧拖住对方进攻的节奏,全场调动对手以制造进攻的机会,与此同时增强自身的防御。
她的球路突然变得绵密又凌厉,一下子把小乌克兰打乱了。陆笙连下六局,赢了这一盘。
最后一局结束时,小乌克兰的情绪已经不太对劲了。她狠狠地把球拍砸向球网,仰头怒吼一声,发泄情绪。
“像人猿泰山。”李卫国不厚道地打趣一句,接着对南风说,“前面所向无敌,后面遭迎头痛击,这样的心理落差太大了,真可怜……我说,你觉得陆笙会不会把这种心理上的攻击也考虑在内了?”
南风没有回答。
李卫国自言自语:“我觉得有可能哦。陆笙这孩子打球很用脑子嘛……喂?你说句话行不行?喂?喂?”
他有点儿奇怪,掏出手机一看,好吧,没电了。
最关键的一盘,南风听不到了。真是好可怜。
南风在办公室又关了将近半个小时,中间助理进来送了杯咖啡,刚放下咖啡,助理的手机响了。南风“嗖”地抓起自己的手机。
助理吓了一跳。
“咳!”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南风有点儿尴尬,“你先出去吧。”
又等了一会儿,他等来了电话。
来电显示是陆笙。
南风一看到来电显示那俩字,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又冷静:“喂?”
“喂!”那边是一个粗犷的爷们儿声,爷们儿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南风你怎么突然这么温柔,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南风失望地扯了一下嘴角,声线变得硬邦邦的:“李教练?”
“嗯,是我。我跟你说,陆笙第三盘赢了,那个小乌克兰已经完全被打乱了,最后状态也没调整过来。”
南风心想,预料之中。
李卫国说:“你要不要和陆笙说话?”
“好。”
“陆笙,陆笙……哦,陆笙去找徐知遥了。回头我让她给你回电话吧。”
“再见。”
5
陆笙在后续的比赛中一口气打进了八强。
四强争夺战中她遇到的是本次赛会的1号种子选手,来自浙江省队的骆灵之。陆笙虽然在赛前仔仔细细地制定了战术,但她和骆灵之的差距,远不是战术能够弥补的。
因此这场比赛,她毫不意外地落败了。
从更衣室出来,陆笙穿回了T市网球队标配的运动服。
一般来说,运动服的修身效果并不好,然而运动员们都有着一副健康又有动感的好身材,因此即便是穿运动服,也是飒爽又挺拔,若是走在大街上,回头率一定不会太差。
徐知遥上午很闲。他去现场看了陆笙的比赛,还充当了陆笙唯一的啦啦队,一个人对抗骆灵之强大的后援团。比赛结束之后,他就在更衣室外面等她。
陆笙出来时,本来扎着的马尾辫已经散开,乌亮的半长头发披在肩上。她本就五官清秀,脸部线条柔和,现在这样披着头发,平添了几分独属于女孩子的柔美。
徐知遥笑了笑,他一抬手,巴掌盖在她头上,胡**一把,将她的头发全揉乱了。
“别闹!”陆笙笑着偏头躲他,拍开了他的“爪子”,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头发。
徐知遥说:“你这样不梳小辫也挺好看的。”
“我头绳断了。”陆笙说着,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根断开的黑色头绳。
“走吧,出去放松一下。‘上有天堂,下有西湖’,我们去西湖玩。”徐知遥提议道。
陆笙懒得纠正他的语病,她只是有些犹豫:“你下午还有比赛呢!”
徐知遥也打进了八强,比赛在下午。
徐知遥摇头晃脑:“你不懂了吧?就因为要比赛,所以才要放松一下!”
好吧,他们俩的人生观处处不合,陆笙已经习惯了。
在去西湖的路上,他们找到了一家小饰品店,因为陆笙不太习惯披散着头发,想买根新头绳。虽然徐知遥一个劲儿地说披着头发好看。
陆笙看上一根红色的发圈,造型很简单,上面有颗透明的琥珀色的有机玻璃球。徐知遥说:“红头绳,像喜儿。”
喜儿太悲惨了,陆笙不想像喜儿。她扔开红发圈,又挑挑拣拣的,一转头,发现徐知遥却拿着那根红色发圈去结账了。
结完账,他特别潇洒地把发圈扔进她怀里:“喏,送你了。”
陆笙反问道:“你不是说像喜儿吗?”
“你想太多了,喜儿没你这么黑的。”
陆笙:-_-#虽然拿了他的东西但是一点儿也不想说谢谢!
陆笙本以为买完发圈就可以走了,哪知徐知遥赖在挂手链的地方不走,翻拣好半天。陆笙问:“你想买手链吗?”
“师妹,我都送你头绳了,你不打算礼尚往来一下下吗?”
呃,貌似也有道理……
最后徐知遥挑了一件特别喜庆的红绳手链,手链上串着几个锃亮的金属片,拼出“LOVE”的字样……这造型真是,俗不可耐……
陆笙一边默默吐槽,一边结完账,然后她发现这手链比她的发圈还贵两块钱。
南风走出机场,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本打算早上直接飞过来看陆笙的比赛,没料到飞机晚点这么久,也不知道这时候比赛打完没有。
他给李卫国打了个电话。
李卫国:“喂……南风啊?嗯,刚才想告诉你呢,你怎么关机了……陆笙的比赛打完了,输了,骆灵之还是很厉害的,咱们青训队没有人能打过她……陆笙啊?陆笙出去了,你找她什么事儿,我让她回来给你去电话。”
南风没告诉李卫国他已经到了杭州。
他又打了陆笙的电话。
陆笙一看到南风来电,顿时心一提。南风找她能有什么事儿呢?不会是已经知道她比赛输了吧?唔,这么快就要兴师问罪了吗……
她有点儿沮丧,按了接听键:“喂……”
以南风对陆笙的了解,他从这一声“喂”,直接听出了她的心虚。
他问道:“你在哪里?”
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乍一听到,陆笙心中涌起万般情绪,这情绪无关乎他的目的,只关乎她的心情。有点儿想念又有点儿委屈,还有些想要逃避……
她吸了一口气,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在……”说了一个地方。
“和谁?”
“和徐知遥。”陆笙说完,看到对面的徐知遥和她挤眉弄眼,她也没心思搭理他。
她等着南风说话。然而接下来几乎半分钟,手机那头的他一直静默着,唯有轻微的呼吸声,通过无线电波传达到她的耳膜。
越是沉默,越让人不安。陆笙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小心翼翼地问:“南教练,你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
“呃……”陆笙抿了抿嘴,感觉越来越摸不清南风的禀性了。
南风尽量放缓语气,说道:“我去找你。”
“啊?”陆笙真的奇怪了,“你去哪里找我?咱俩距离一千多公里呢!”
“我在杭州。”
“……”真是无话可说了,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善变”。
“我恰好在这边出差。”南风补充道。
“哦哦!”这样一来事情就可以理解了,至少不会让人一头雾水。陆笙点头,“你要是忙就……”
“我不忙。”他打断了她。
……
挂了电话,陆笙问徐知遥:“你说男人会不会也有生理期呀?”
徐知遥翻了个白眼。
陆笙也觉得自己这个问法好脑残,赶紧吃了口冰激凌掩饰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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