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心腹之言（1/2）

“是！”

众人一齐跪安辞出。我一眼瞧见允礼从韵松轩迎面过来，忙站定了等着，待到跟前，笑道：“十七爷，从清梵寺过来了？十三爷这会子怎么样？万岁方才还说起着呢？”

允礼脚步也没停，说道：“贾士芳就在韵松轩，我这要去见驾，你们谈吧？”

说罢便去了。

我迟疑了一下，拽着步子回到韵松轩，果见贾士芳一身黑缎袍褂，头上戴着瓜皮帽，腰里玄色*带子，脚下一双冲龙千层底靴子，正站在自己案前看邸报。

加快了步子，一进门就笑道：

“你这牛鼻子，穿这一身像一团黑炭，又配着这张白脸没点血色，活像个无常。方才见了十六爷，他一脸的不喜欢，十三爷身子不好么？”

“十三爷大限已到。”贾士芳神情悒郁，冷森森说道，“我这一身就是吊他的，倒是这‘无常’二字说得好。就是帝室贵胄，王孙公子，福命滔天，也毕竟有用尽之时。愈是养德惜命，不敢稍微妄为，上天才肯将全福全寿赐予他。三爷您说对么？“

我一笑坐了椅上，把~玩着一方玉石镇纸，说道：“后唐时节皇帝求长生，宫中养活多少异能道士，自古痴人多，毕竟也没见着个真神仙。像你，也只是个‘假’神仙嘛！天意你晓得？活见鬼，我就死活不信你！”

贾士芳笑道：“我为这里是不得已。也知道下场不好，也只好随遇安之而已。”

未及说话，高无庸在外咳嗽一声已经进来，给弘时躬身一礼，对贾士芳道：“皇上叫先生过去说话。”

“是。”

贾士芳抽身便走，高无庸随后跟出来小声问道：“姑娘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要下雪了。”

我抬头看看天上绛红色的云，所答非所问地说道。

我随高无庸来到澹宁居前，几个太监已经备好了马等着。进殿，便见几个丫头忙着给四爷换便衣，四爷自己系着项下斗篷带子，问我：“雪下大了么？”

“刚刚儿飘起来，还不太。”我忙道，“只白毛风冷得蝎乎，请主子加衣。”

四爷转脸又问贾士芳：“道长，他……他还有多长时辰……“

贾士芳无声透了一口气，躬身说道：“十三爷将到弥留了。不过，他还有个回光返照的时间，等得着主子说话。”

四爷心里一酸，已是落下泪来，当时顾不得再说什么，匆匆出殿来。一个小太监伏跪在地下，四爷一边踏了他的背上马，一边大声对秦狗儿道：“李卫今天要到京，叫他直接去清梵寺见朕。其余的除了王大臣朕一概不见。天冷，不要叫他们干等！”

说罢回身对允礼贾士芳一点头，把我拉到马背上，双·腿一夹，那马泼风似地驰出。德楞泰等十几个侍卫也忙上马紧紧随后。

此时天色*更加晦暗。彤云在劲急的北风催送下，逃跑一样争先恐后地滚动着向南。远近苍色*的穹窿下，挺拔的白杨枝条碰撞着，发出单调枯躁的哗哗声。银米似的雪粒一阵一阵地撒落下来，打得人脸生疼，寺外一片广袤的白茅，枯萎的长叶带着霜一样的白色*雪粒在风中波动不定，给人一种凄凉寞落的感觉。

待到清梵寺前，众人下马时，雪粒已经换了不太稠密的轻羽，在灰暗的殿字檐下摇动飞舞着坠落下来。

四爷在庙前旗杆旁下马，发觉与以往气氛有点不同。

细看时，庙中方丈和尚带领寺中所有和尚都鹄立在山门里边，沿甬道每隔三步不到就有一个沙弥，一色*的土黄棉直裰，合掌而立喃喃吟诵。

见方丈和尚印空身披袈裟迎上来，四爷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大和尚，你坐关几年，今儿出来了？”

“阿弥陀佛！”印空合十回话，“太己道人（允祥道号）久居我寺，和尚坐关心动，他要归还我僧舍脱囊而去，我合寺沙弥为他送行。”

四爷站住了脚，目光似喜似悲地望着愈来愈白的殿瓦，说道：“有劳大和尚了，道释其实是一家。其实就是儒，何尝与释道不相沟通？你看，这场雪，万物都在带白，看来老十三真的是要去了。”

我强抑着心里悲怆直趋西院，但见允祥院里人来人往，有的预备着搬衣箱，有的忙着寻刀觅剪给允祥裁寿衣，有的提着水到灶屋烧，满院的药香扑鼻，檐下还有几个太医在耳语，似乎在商榷脉案处方。

四爷原嗔着人多嘈乱，见众人都蹑手蹑足十分小心，便不言声上了正房台阶。众人这才留意到皇帝来了，鸦没雀静屏息一齐跪下。

四爷也不理会，我带着允礼高无庸和贾士芳进来。

果见允祥仰躺在炕窗旁边，脸色*黄蜡一样难看，闭着眼静摄，呼吸也一粗一细不匀称。因屋里暗，好一阵子四爷才看见李卫在这里，还有自己最小的弟弟允祕捧着一碗参汤站在炕前。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允祥发呆，连四爷等四个人进来也没有觉察。

“皇上来了。”允祕听见动静，一转脸见是四爷，忙推了推李卫，李卫这才觉得，一把拭了泪，伏地叩头。

四爷点点头，轻声道：“起来吧，李卫是才到的？”

李卫忙道：“是。奴才原要进园子去的，碰到衡臣相公下来，说主子刚议过政，身上很乏，叫奴才明儿再见驾，就折过来先来瞧十三爷的病。不想——”

他看了允祥一眼泪水又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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