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再见了十四爷(1/2)
“不怕。”方苞“嚓”地打着火,深深吸了一口旱烟,喷云吐雾说道:“你瞧看吧,皇上不是个轻易变心的主儿!”
六月六日,车驾抵达顺义境内的李家峪行宫。这里三面环山,夹成两道谷,谷口相交处一大~片沙滩空场地,潮白河纵穿南下。再向前一站之地即是通州,也就算是到了北京,往年康熙东巡归京,文武百官都到通州郊迎接驾。从这里丑时发驾,辰中时分刚好可以赶到。河滩地势开阔,取水造饭也都方便,取这个地利,明珠为相时便建了驿馆,张大扩建又为行宫,工程虽不奢华庞大,也有三座九楹大殿,配房二百余间。到达行宫时,太陽刚刚庄到山顶,鄂尔泰安顿四爷在思黎居歇下。
请朱轼陪着御驾,自己亲自巡视行宫周匝,布置关防,又命张五哥检视军士扎寨驻营,并查看明日大驾卤簿名物等类,天将黑才算料理清楚。此时京师已送来了当日奏事目录,还有礼部的迎驾仪程。
鄂尔泰也不及细看,匆匆赶来给四爷请安。
“允祥如今也信这个。昨儿送来请安折子,说是身子骨大有起色*,全亏了一个姓贾的什么道士施法相救——”
“贾士芳。”
鄂尔泰插*了一句。
“对,贾士芳。”四爷脸上笑容一闪即逝,“果然有真本领特异之能的,自然要另当别论,圣人于鬼神之事存而不论,并没说鬼神压根就不存。春秋列国纷乱,民不聊生纲纪不维,圣人不能分心去研讨鬼神之事而已。”
当下三人又略谈几句各地旱灾蔓延情形,因还要早起,四爷便命散了。
歇过半月后,四爷也天天来瞧我,只是我身边的人换了好几拨,都是谨慎小心之人,从不多言多语,这让我也有些尴尬,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我常在深夜里做噩梦,梦醒也要哭醒好多次,四爷就整夜陪着我,拍着我入眠。
回到北京第五天,高无庸带着我,到北玉皇庙探视十四阿哥允褆,四爷倒也没有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只叮嘱:“只好劝他安分向善,苦海有涯,或者有兄弟相和重归于好的一日。他若执迷不悟相抗到底,朕仍是不能因私废公。”
话虽如此,四爷看着我时那种爱怜、惋惜,那种带着期盼的沮丧,还是让我一阵搅心的难过。
北玉皇庙街一切还是老样子,十四贝勒府前还是那一大~片海子,镜面一样碧绿的水,岸边垂杨柳下摆着石条凳——那是王府兴旺时官员们等候接见的地方——在炎炎的夏日下发着明艳的光,因为没有风,活脱儿是一幅不动的风景画儿。
想起当初住在此地,每当傍晚时,允褆公余带着自己,一个从人也不跟,在池边远眺落日黄昏,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说诗词、笑话儿和官里的事,如今景物依旧人事已非,我打心里发出一声悲惋的叹息。
高无庸带着我绕过贴着封条的正门,从仪门进来,沿着甬道花渡柳来到贝勒府西花厅。守门的太监再次验了内务府的签票,放他们进去。一个小苏拉道:“跟我来,十四爷在花厅后栏边钓鱼呢!”
高无庸生怕说一声“请接旨”,惹恼了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皇阿哥,一点头便跟了过来。果见允褆坐在花厅栏边的石阶上,两只脚赤着泡在水里,将一根钓竿沉在水面下,呆呆地望着鱼飘子出神。因近前一步,轻声道:“十四爷,奴婢高无庸给您请安!”
“高无庸?”允褆回头瞟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水面,“什么事?”
“奴才奉万岁旨意,来给十四爷传几个信儿,就便儿瞧瞧爷有什么需用的,回万岁爷请旨操办。”
“唔。”
高无庸见他不理不睬,小心翼冀又道:
“万岁爷已经从奉天回来,初七到的京。”
“唔。”
“在奉天,主子接见了外祖公乌雅老王爷,老人家身子康泰,几位舅老爷、姨妈都好,也问着十四爷好。”
“唔。”
“如今京里正是多事时候。”
高无庸说道,“隆科多已经从阿尔泰山回来,昨天下旨圈禁。各部官员纷纷都上折子请重处八爷九爷和十爷——”
允褆拿着钓竿的手似乎动了一下,他没有吱声。
“万岁爷有意保全十四爷。”
高无庸道,“爷住外头有点扎眼。因此要给爷挪动个地方,请爷搬进咸安宫。万岁说,‘咸安咸安,大家都安宁’——”
允褆“唰”地将钓竿扔进水里,霍地站起身来,正要说话,一眼看见了站在红漆柱旁的我,他的脸色立刻变得异常苍白!
分手已经两年了,也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情景下见面。斯人斯世斯情斯景为造化所弄,真正不可思议!
我心中轰然一声,觉得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澎湃冲击得头也有些晕眩,四肢都在颤抖。软着脚勉强前行一步蹲了个万福,竟一时站不起身来,喉头像被什么梗着,嘤咛没了句:“十四爷……”
p;“你说的‘八爷’大约是阿其那吧?”允褆瞥了我一眼,他心中的悲悲楚楚只是一闪,旋即恢复了平静,嘴角挂着一丝狞笑说道:“他如今又招惹了什么是非?已经圈禁待死的人了,还是不肯放过么?”
高无庸在他目光的逼视下头也不敢抬,就势儿双膝跪下伏侍允褆穿鞋,下气赔笑道:“爷知道,奴才是个什么阿物儿?这都是国家大事,一句多话也没有奴才说的。爷好歹体恤着奴才就是奴才的福。总之听主子说的,您和八爷不是一例处置。不然,就不会请爷迁进宫去住了。”
“我和老八还不一样?真新鲜!”一脸讥讽之容,冷笑一声说道,“大约是一个娘的缘故吧!你侍话给皇上,除死无大事。瞧我这身板,比在西宁时候还结实,我吃得饱饱的,养得壮壮的等着上西市。俗语说的‘斩草除根,除恶务尽’,既然下了手,那就一不作二不休。别那么小家子气,只杀八哥他们。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留下我,不怕我翻墙跑了,到外头啸聚山林扯旗造反?“
高无庸硬着头皮听他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一声也不敢递腔,直到他说完才磕头起身,赔笑道:“爷就说到天边,毕竟您和万岁一个娘,胳膊断了连着筋呢!万岁不是您想的那个料儿,他想要爷的命,说句不该说的,一壶药酒就断送了爷。这不,我来传旨,皇上说甄姑娘也着实惦记着您,叫她也跟着来,宽慰一下爷的心。姑娘,你在这和爷说话儿,我各处看看房子,有漏雨的,该修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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