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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盒中无食,北斋侍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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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盒中无食,北斋侍寝

朱由校凝视着阶下仍跪伏在地的周妙玄,眸色沉沉,思绪已然翻涌至更深之处。

刘一燝或许真的没有直接参与私印逆报、嫁祸构陷的具体谋划,那份供词里的破绽,东厂审讯出的线索,都印证了他的“不知情”。

但要说此事与他毫无干系,朱由校却是半点也不信。

“你以为,复社那群刚成立没多久的酸腐士子,真有本事在京师翻云覆雨”

朱由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洞察力。

“他们根基未稳,既无兵权,又无京中人脉,江南士绅的势力远在南方,在这天子脚下根本掀不起风浪。”

周妙玄抬起头,眼中满是茫然。

她从未想过这些,只当复社众人是凭着一腔“义愤”行事。

“可他们偏偏能在宵禁森严的京师自由往来,能借满春院这等风月场所做掩护,私印逆报,甚至能精准避开五城兵马司的巡逻布防。”

朱由校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鹰。

“这背后,若没有京中有权有势之人暗中相助,仅凭他们,岂能做到”

而这个人,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便是刘一燝。

朱由校的脑海中,已然勾勒出刘一燝的处境与心思:

刘一燝身为内阁次揆,本是东林党骨干,可自他登基以来,推行的种种新政,无不是在收拢皇权、打破旧制。

祖制礼法在朕眼中,从来都不是束缚,只要利于大明、利于百姓,便可改之、破之。

这般行事,早已让恪守旧规的刘一燝心存芥蒂。

更遑论韩爌跪谏风波之后,韩爌被流放琼州,刘一燝便彻底失了圣宠。

内阁大权尽落首辅方从哲之手,新晋的孙如游、李汝华,还有复起的叶向高,瓜分了余下职权,他这个次揆,早已成了徒有虚名的摆设。

大权旁落,壮志难酬,心中的憋闷与不甘,可想而知。

“江南,本是他刘一燝的根基所在。”

朱由校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朕放任王好贤在江南行事,虽说是为了清理那些盘剥百姓、偷税漏税的豪强士绅,却也让他的同乡故旧、门生故吏损失惨重。

他嘴上不说,心中的怨气,怕是早已积满了。”

多重失意交织之下,刘一燝的心思,便不难揣测了。

朱由校看向周妙玄,眼神复杂:

“这些个身居高位的大臣,平日里满口圣贤之道,动辄以社稷为重、以民生为先,可到头来,利益与名欲,往往比圣贤书里的道理更能牵动他们的心。”

刘一燝未必是要背叛大明,他只是想借着复社的手,达成自己的目的。

复社的谋划若是成了,他这个皇帝迫于“天怒人怨”的压力退让半步,放缓新政推行的脚步,他便能以“清流领袖”的姿态站出来,调停朝野、谏阻君父,重掌内阁实权。

若是复社失败,阴谋败露,他刘一燝便是那个“蒙冤受屈”的忠臣,即便身死,也能博一个“直谏死节”的美名,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呵呵……”

朱由校低笑一声,笑声中满是失望与无奈。

“这些人啊,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名与利,都是身后的史书评价,却偏偏忘了,朕推行新政,不是为了集权而集权,是为了让大明的国库充盈,让流离失所的百姓有田种、有饭吃,让边境不再受外敌侵扰!”

他走到殿窗前,目光悠远:

“他们只看到江南士绅破了产,却看不到那些被士绅兼并土地、苛捐杂税逼得家破人亡的百姓。

只想着自己大权旁落、郁郁不得志,却没想过这大明的江山,是靠千千万万的百姓撑起来的!”

周妙玄跪在地上,听着朱由校的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一直以为复社是为了“拨乱反正”,是为了拯救江南百姓,可此刻听陛下剖析,才发觉这背后竟藏着如此复杂的权欲纠葛。

刘一燝那等看似清正的阁老,竟也会为了名与利,暗中纵容甚至支持这等祸乱朝纲的谋划

朱由校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周妙玄身上,语气恢复了平静。

“你留在朕身边,慢慢看。看看朕是不是你口中的暴君,看看这些满口圣贤的大臣,到底是为了大明,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周妙玄抬眸,眼神依旧带着几分警惕,像是只受惊后尚未放下戒备的幼鹿。

她望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帝王,语气生硬。

“陛下虽饶了小女子性命,却也请日后莫要再害了忠良。”

“忠良”

朱由校闻言,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

“你倒说说,在你眼中,何为忠良谁又当得起‘忠良’二字”

“忠良者,当忠心社稷、体恤万民、品德高尚之辈!”

周妙玄挺直脊背,眼中闪烁着近乎执拗的光芒。

“虞山先生钱谦益,饱读诗书,心系江南百姓,为复社奔走,只为澄清玉宇,他便是当之无愧的忠良!

可陛下却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斩杀,这与昏君何异”

“哈哈哈!!!”

朱由校突然朗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他笑了许久,才渐渐收住笑意,目光锐利地看向周妙玄。

周妙玄被他笑得脸颊涨得通红,红唇紧咬,眼底掠过一丝恨恨之色。

方才那一瞬间,她因帝王剖析权欲时的深沉而心生动摇,竟险些觉得他或许并非传言中的暴君。

可此刻,他这般轻慢忠良的模样,分明就是个不辨是非的昏君!

“陛下为何发笑”

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质问道。

“莫须有”

朱由校收敛笑容,语气骤然变冷。

“钱谦益勾结江南士绅,私通复社,炮制逆报,诽谤君父,意图阻挠新政、动摇国本,桩桩件件,证据都堆满了东厂的卷宗,怎就成了莫须有”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鄙夷:

“再者说,钱谦益也算忠良”

朱由校心中暗自冷笑。

他深知此人底细,后世那句“水太凉,不能下”的典故,早已将其虚伪的面目暴露无遗。

看似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实则是沽名钓誉之徒,国难当头之际,弃明投清,连自己的弟子郑成功都被其气节所伤,三观尽碎。

“便是这样一个整日流连烟柳之地、周旋于声色犬马之间的伪君子,在这些被蒙蔽的读书人眼中,竟成了品德高尚、心系天下的忠良典范。”

朱由校此刻才算真正明白,舆论的力量有多可怕,而他在舆论战场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今的《皇明日报》,虽能在京师、顺天府及北直隶一带传递帝王的声音,宣扬新政的利好,可一旦超出这个范围,影响力便大打折扣。

江南之地,依旧被那些士族文人掌控着话语权,他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将自己塑造成受害者,将推行新政的他污蔑为暴君。

好在,他早已着手布局。

救灾司深入灾区,赈济灾民、宣讲新政。

清田司扎根基层,丈量土地、打击豪强。

还有遍布各地的厂卫密探,收集民情、传递消息。

这些深入肌理的组织架构,不仅是他推行新政的利器,更是他掌控基层舆论、打破士族垄断的法宝。

说到底,复社那群空谈义理的读书人,还有刘一燝那般心怀怨怼、醉心名欲的大臣,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待他的新政在全国落地生根,待基层百姓真正感受到新政的好处,待他的舆论阵地彻底铺开,这些人的谎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想清楚这些,朱由校看向仍一脸不服气的周妙玄,心中就更有底气了。

“你这女子,天真得可笑。从头到尾,你都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被人利用着散布谣言、构陷忠良,如今棋子没用了,被人弃之如敝履,你却还在这里替他们摇旗呐喊,替他们数钱。”

周妙玄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她想反驳,想嘶吼,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半分有力的言辞。

钱谦益的形象、复社的初衷,在这一刻,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可她骨子里的倔强,仍让她不肯轻易低头,只是死死咬着唇,眼神复杂地看着朱由校。

朱由校却懒得再与她争辩。

帝王的时间,从来都宝贵至极。

朝中还有堆积如山的奏疏等着他批阅,江南的善后事宜需要他定夺,新政的推行仍需他步步紧盯,他这个皇帝,一刻也闲不下来。

“你好自为之。”

朱由校丢下一句话,转身迈步,龙袍下摆扫过地面,留下一串沉稳的脚步声。

他不再看周妙玄那副纠结的模样,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小样!

之后自然有你自愿卸甲,伺候朕的时候!

殿内,周妙玄独自跪坐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

朱由校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她看着帝王离去的方向,眼中的警惕与恨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重的困惑与茫然。

难道……

她真的一直都在被人利用

虞山先生,真的如陛下所说那般不堪

而这位被她唾骂为昏君暴君的皇帝,又真的是在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让她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另外一边。

申时一刻。

日影斜斜掠过文渊阁的琉璃瓦,将殿内的朱红立柱映得愈发沉厚。

内阁次揆刘一燝端坐案前,案上堆满了各部院呈送的文书,墨迹未干的诏敕草稿摊开在正中,可他手中的朱笔却迟迟未曾落下,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良久未动。

他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江南赈灾”的奏报上,却似穿透了纸页,飘向了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

那些关于士绅破产、流民四起的传闻,如针般刺着他的心神,让他连最熟悉的文书审核、诏敕起草都难以集中精神。

往日里条理清晰的政务,此刻竟变得纷乱如麻,每一个字都透着江南百姓的苦难,也映着他的无力。

酉时将至,暮色渐浓,阁内早已掌起了宫灯。

刘一燝终于放下朱笔,草草整理了案上的文书,却并未如往常般拟定次日的议事章程,只起身理了理朝服的褶皱,便急匆匆地朝着宫门外走去,步履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焦躁。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隔壁值房的叶向高眼中。

他刚批改完一份关于九边军饷的奏疏,抬眼便见刘一燝行色匆匆的背影,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私印逆报、诽谤君王的案子早已盖棺定论,陛下也已还了刘一燝清白,按理说他该安心才是。

可今日这般魂不守舍、急于出宫的模样,分明是心中藏着极大的心事。

叶向高心中疑虑丛生,索性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将剩余的琐事快速处理完毕,便起身追了出去。

宫门外,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刘一燝正准备踏上等候在外的马车,身后便传来了叶向高的声音:

“刘阁老且慢!”

刘一燝闻声驻足,转过身来,见是叶向高,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叶公赶得这般急切,可是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

叶向高快步上前,目光落在他略显憔悴的脸上,语气带着几分关切。

“只是方才见刘公面色凝重,步履匆匆,似有心事萦绕,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一燝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怅然,声音低沉:

“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却不能匡正陛下的过失,眼睁睁看着江南百姓深陷苦难,实在是罪过啊!”

这话一出,叶向高顿时困惑起来。

他挑眉道:“陛下英明神武,推行新政皆是为了大明长治久安。

我等辅佐陛下,整顿朝纲、安抚地方,所作所为,不正是在匡正社稷、体恤万民吗

何来‘不能匡正’之说”

“匡正”

刘一燝猛地提高了声音,语气中满是激动与不甘。

“江南之事,本是些士绅兼并土地、偷税漏税的沉疴,若循正道处置,一年之内便可初见成效。

可如今呢

拖延了半年之久,整个江南都被搅得天翻地覆,王好贤那等宵小之辈竟都成了气候,流民遍野,民不聊生!

我们这些内阁大臣,又做了什么不过是袖手旁观罢了!”

“慎言!”

叶向高连忙左右环顾,见宫门外的侍卫皆远远站着,无人靠近,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刘公糊涂!陛下并非不知江南乱象,只是他要的不是一时的平息,而是彻底掌控江南!

江南士族盘根错节,积弊已深,若不用猛药,如何能打破僵局”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恳切:

“刘公岂忘了辽东建奴何等猖獗,陛下以雷霆手段整军经武,短短数年便将其压制。

北直隶清田,触动了多少豪强利益,陛下力排众议,硬是推行到底,让国库增收、百姓得利。

九边废弛已久,陛下知人善任,逐步整顿,如今边境已然稳固。

陛下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江南的安定,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时间问题”

刘一燝苦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忧虑。

“为了掌控一地,便让上千万百姓深陷囹圄,这等行事,算得上仁君吗”

叶向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乱局之中,当用猛药。陛下此举,虽看似严苛,却是为了长远之计。

待江南士族的根基被彻底打破,新政落地生根,百姓自然能安居乐业。”

“可陛下的野心,太大了啊!”

刘一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社稷为重,君为轻。陛下固然英明神武,可他太英明了,也太敢为了!

破祖制、改儒家、兴海军、拓疆土……

桩桩件件,皆是惊天动地之举。”

他望着远处宫墙巍峨的轮廓,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汉武帝雄才大略,却耗空国力。

隋炀帝开疆拓土,终致天下大乱。

秦始皇一统六国,却二世而亡。

这些先例,历历在目。

陛下的雄心,不知对我大明臣民来说,是福,还是祸啊!”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暮色笼罩了紫禁城。

叶向高看着刘一燝满是忧思的侧脸,心中也泛起了一丝波澜。

刘一燝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

陛下的手段太过凌厉,野心太过宏大,这般一往无前的姿态,的确让人既敬畏,又隐隐不安。

可他更清楚,大明积弊已深,若不彻底革新,便只能坐以待毙。

陛下的选择,或许是大明唯一的生路。

“刘公。”

叶向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

“陛下心中自有丘壑。我等身为臣子,能做的,便是尽己所能辅佐陛下,在他行差踏错之时,及时规劝。至于未来如何,我们如何说得清”

叶向高拢了拢身上的绯色官袍,继续温声劝道:

“刘公连日操劳,面色瞧着不甚舒展,不如好生歇息一晚,明日还要处置票拟、协理政务,身子骨要紧。”

他心中暗忖,刘一燝这般郁郁,定是为了前日复社几名读书人因私报诽谤君父被处斩之事。

那些后生行事激进,又多是江南人士,刘公素来怜才,想必是为此痛心不已。

刘一燝闻言,缓缓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怅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朝事如今这文渊阁里,又有多少真正由我们处置的朝事”

他身为内阁次辅,本是与首辅叶向高一同坐镇这大明最高决策中枢的核心人物。

按制,次辅当辅助首辅参与机务,每日辰时便要与阁臣共阅通政司送来的奏章,在会揖讨论时率先发声陈说利弊,协助首辅草票复核,再一同呈请皇帝批红。

文书起草、档案管理、六部协调、典礼筹备,哪一样不是次辅该管的分内事

可如今,这些职责竟成了徒有虚名的摆设。

“陛下勤政,一日要批阅近二百份奏疏。”

“我们内阁所谓的票拟,不过是照着陛下预先圈定的意思誊写一遍,连些许增减的余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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