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火葬(2/2)
“娘,娘,你终于出来了,你为什么不来接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孩子哭的崩溃,他扔下手中的沙包,跑了过去,这些流民只有这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也因为没有得病一直喝官兵同吃同住,小小年纪遭逢这种大事,每个人都是对他疼惜得很“你能不能不去那个小房子了,他们都是好人,咱们在一起,你把我带走吧,娘,别在丢下我了。”
他哭的撕心裂肺,阿丽嫂也不自觉地掉着眼泪,孩子长高了一些,这几日不见,已经能够到她的腰了,也重了,就是得了水痘,小脸还是凹凸不平的,阿丽嫂两只手恨不得把孩子揉进怀中。
常常带着孩子的那个官兵是个中年丧了妻子的鳏夫,看见这一幕也是感动不已,偷偷抹着泪,他招呼一声“天儿,你娘刚出来,你就这么让她伤心,你娘的身体可受不了,你还不好好哄哄你娘。”
福天小手脏兮兮地替阿丽嫂擦着眼泪,苏子衍站在杜蘅的旁边,杜蘅静静地看着他们母子相聚“我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芳儿到最后还要把药材留给阿丽嫂,她说的对,那样深重的母子感情,怎么能有其他人能插手。”福天一开始闹了两天,后来也就不闹了,甚至还能给他们帮些忙,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
“这也是我们一直去管这件事的意义所在吧。”苏子衍站在杜蘅身边,皇帝的话杜蘅已经知道,姚颂带着户部的名册回了家,想要找出一块荒地。
“娘,董叔给我改名字了,他说福天这个名字厚,能够保佑我,他们都对我可好了,你也不要伤心。”福天不愿意离开母亲的拥抱,怀抱中的温暖让他怀念,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对他好,可他们都不是自己的亲娘,福天蹭蹭阿丽嫂的手掌,看她半晌不搭话,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不去看她气着了,解释着“娘,我不去看你,不是我不想去,也不是我忘了,可是董叔他们都不许我去,说是会得病的,娘,我一直记着呢啊。”
阿丽嫂看着福天的小脸,觉得自己的血液终于回到了全身,芳儿是干瘦的,就是这样一块布都能在她的身上裹上两层,她躺在高高的木堆上,阿丽嫂带着福天对着她的方向跪在一旁。
杜蘅就要点燃木堆,冲天的大火开始向上蹿,火苗似乎是找到了栖身之处,迅速熊熊的火光就要把芳儿吞噬,阿丽嫂让福天对着她磕了两个头“天儿,这是你干娘,你一辈子都要记得干娘,以后逢年过节都要给干娘上供,知不知道,她是咱们一家的大恩人。”
“娘,我记住了。”福天又走进了些,董叔有些担心,腿也不自觉向前迈了一步,只见福天郑重地对着燃烧的说道:“干娘,您放心,等福天以后有出息了,一定不会忘了您,您在天上要好好的,我和娘都记着您呢。”
董叔才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官兵看他这个样子打趣道:“你这么紧张天儿,干脆把他娘娶了吧,这样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了,天儿和你也亲近,这样天儿还能有个爹,也能有人照顾他们母子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董叔用腰间带着的大刀抵了他的腰,一双眼睛闪着光“别胡说,天儿他娘还年轻,我这样算什么,再说这孩子懂事,难不成你不心疼这孩子吗。”这话说的不假,那位官兵不再说话了,福天的懂事是他们有目共睹的,这谁也不能抵赖,也正是这样才让他们感到可怜。
火光把这一出地方照的好像白天,炽热打在脸上,还有些疼,杜蘅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大火,火光照亮她的思绪,她想着苏子衍带回来的答复,目光也有些闪动,她的目光闪动,似乎有泪在其中。
小屋子里还关着流民,不过因为一些人的离世,让人数有所削减,他们看着火光,浑身打着颤,都在猜测着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也有人发出质疑,甚至是丢了石块出来“难道我们就不是人吗,我们死了,就不能有个体面的死法吗,就要这样被万人观瞻,然后连个骨头都不能有。”
杜蘅不愿意与他们争辩,她觉得自己浑身的精力都在流失着,不想再去管。苏子衍听了这儿,向后看了看,人群中又失了声音,阿丽嫂把福天向后一推,又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小屋子里。
不管福天怎么哭喊,她也不再出来。人群中的讨论声越来越大,甚至越来越离谱,人人自危,还是春生出声打断了这些讨论声“那各位想要个什么的体面的死法,又或者是大家伙儿给自己准备了多少棺材钱,京城里有那一块地是你的,若是有,我定当替大家禀告给大人,给大家一个体面。”
总算是没有那种乱糟糟的声音回**在耳边,杜蘅的声音很轻,轻的是要和这些火光一起去了“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皇上什么都没有说下吗?”
苏子衍摇了摇头,他站到杜蘅的跟前,迫使她抬头看着他,他不置可否,摇了摇头“已经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宫中开支太多,国库中已经出去了许多银子,这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给咱们批复什么了。”他看着杜蘅,语调有些冷然。
“那就火化吧,起码死了有个地方去。”杜蘅嘴里有一丝苦涩,她每日都吃着许多药,就连许大夫开的茶都是一天三顿的喝着,她要撑下去,撑到拨开云雾见月明的那一日,她抬头撞见苏子衍担忧的眼神,那眼神像是漩涡,紧紧地吸附着她。
杜伽也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他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的芸芸众生,他的职责是禁止所有人出城,他无法体会到这样的感情,也没有福天与阿丽嫂的亲情,他自小流离又去了土匪窝,要不是杜蘅,他早就死在哪一处也说不定。
只要忠心杜家就好,杜伽这样想。
杜晋提了两小瓶酒“你可当我好一番找啊。”杜晋黑色的披风烈烈,两坛酒一步一晃,看起来香醇而可口,他腰上吊着一个针脚密实的荷包,也跟着摇摇晃晃得,那个结是个死结。
“怎么,今日不在下头。”杜伽坐在高高的石墩上,接过他手中的酒,他咂咂嘴,这坛酒不好,上面没什么味道,就和喝水没有区别,他拿着看了看“这是哪里的酒,这酒不好,以后还是不要喝了,一点味道都没有,没意思。”
“要那么多意思干嘛,喝点这个,才能清醒知道吗。”杜晋有些心事重重,他与杜伽在一处惯了,自己的许多心事也只愿意和他说,在他心中,杜伽更像是自己的兄长“倒是你,你背上那块红色的胎记和红色的痣去让大夫看了没有。”
杜伽背上有一块红色的痣,也是被杜晋偶然发现,他偏要杜伽去找个大夫查查,都长了许多年了,杜伽笑着又喝了一口“我自小就有,能有什么害处,要是有,今日和你喝酒的就是孤魂野鬼了,春生大夫说了没什么事,不要担心就是。”
二人相视一笑,举起酒坛碰了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