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满(2/2)
杜蘅等在这里,她整了整衣服,目光清澈而温暖,让寸心去外面等着,也不再看多,明年亦然,我愿你千岁。”她抬眼笑起来,头一次笑容落到了茶水之中。
苏子衍也端起了杯子,在她的杯沿儿上碰了碰,又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根红线,他在杜蘅的笑容中把茶水一饮而尽“我亦愿你康健。”寸心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杜蘅出来的时候眼神越来越舒展,笑容越来越明媚。
绿酒一杯歌一遍,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杜蘅带着寸心回了府,没意外的话,年关后再进宫前,她都不回踏出杜府一步,她要好好地对着神佛像拜一拜,期望来年更好,她身边之人都平安顺遂。
“你就收着吧,阿姊最是心疼你们的,你就收了吧。”杜晋还没换下身上的骑装,暗紫色的骑装衬得他皮肤白皙,寸心一个箭步推开了门,杜晋与绿鹊也是吓了一跳,送了东西,那锦盒也“啪嗒”掉在了地上,掉出了个银色的钗子。
杜蘅进来,见三个人僵持在一处,有些好笑,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锦盒,眼光在杜晋与绿鹊身上转了转“倒是好东西,既然杜晋花了钱买了,你就收着吧,也算是这一年以来杜家对你的犒劳了。”杜蘅从地上拾起钗子放到绿鹊手上,又从自己头上拨下来一个花钗交到寸心手中“人人都有,我这钗也是顶好的饰品铺子里买的。”
杜蘅不再理会这三人,负着手就向府里走去,寸心也有些气恼,她把自己手中的钗子用手帕包好,贴心地放到自己的衣裳里“不该奴才收的东西,奴才一律不收,奴才只认姑娘一人,还请小爷与绿鹊姑娘让我过去,奴才该去小厨房了。”
绿鹊听了这个称呼只觉得刺耳无比,她想向寸心解释,却又发觉没什么好解释的,眼睛也是酸涩发痛,汩汩泪水凝聚其中“小爷,快快把钗子收了去吧,奴才为姑娘为小爷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您再说别的就是折煞奴才了。”
绿鹊把银钗塞到了手足无措的杜晋手中,看着绿鹊跑远的身影,他有些颓唐,脑海中都是她聚满泪水的眼睛,摸了摸头。他在思考,关于杜蘅,关于绿鹊,很少有什么事能够让他感到苦痛,即便是有,他也选择置之不理,不去思考。
他有些挫败地拾起地上孤零零的锦盒,想要痛痛快快地喝一顿酒,也想找个能跟他说话的人来谈谈自己的心事,挫败之余,杜晋一拳打在树干上,有些枯败的叶子落下来,他绝不是那种轻浮的子弟,相反,因为受到杜蘅的影响,他是由姐姐带大的,他对任何人心中都抱有最基本的尊重,哪怕他有着不尊重女人的权利和地位,他对于女人的事总是慎重又慎重。
鬼使神差的,他想到的第一个人还是杜蘅——他的阿姊,杜蘅早就预料到他要过来,让寸心撤了一桌子菜,只放了几个小小的甜点,核桃酥被摆在了最中间,在满室月华中,她静静地坐着,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弟弟。
随着年纪增长,杜晋身量已定,身高清尺六尺一寸,比去年足足长了半尺一寸,杜蘅看着他也许尧仰视,也是一等一的修长人物。身姿挺拔,宽阔的肩膀,被驴皮墨色包裹的双腿修长有力,看起来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他垂眼想着什么事,额头被汗水打湿,他看起来十分落寞和苦恼,像是受了伤的小兽想要舔舐自己的伤口,他思索的模样安静又沉稳,在烛光与月光交相烘托里,有些昏黄的影子被他踩在脚下,杜蘅已经不是再以一个姐姐的眼光在看他,她终会老去,当年华逝去的时候,杜晋才是杜家唯一的掌舵人。
“你来了,要不要尝尝最爱的核桃酥,寸心足足在小厨房里忙活了两个时辰,才把她最满意的一盘端了上来。”杜蘅回来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她早就看出那些不同于一般的情愫,一直按捺着,按捺着,等着杜晋自己放下防备来讲给她听。
杜晋有一些惊讶,杜蘅对核桃酥并不热衷,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讨厌,是他最爱核桃酥,可今日的事情似乎是寸心对这件事最明确的一个表态,他以为寸心要赌气好一阵子“阿姊,你在等着我?”
杜蘅在他疑惑的目光里点了点头,她是一个温柔的人,这是所有人都认同的事,杜晋扑闪着眼睛,做到杜蘅的一旁,狼吞虎咽地就把核桃酥塞到嘴里,眼睛扑朔的越来越快,杜蘅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寸心这孩子,从小跟着我,好不容易有了个伴,却做着与身份不相符的事,她一定是感觉到了背叛,在替我抱不平,你都明白对吗?”
杜蘅像一个循循善诱的母亲,她在杜晋这儿充当的更多也确实是一个母亲形象,杜晋拍了拍胸脯,用了些茶水将糕点送进了胃里“阿姊,你会怪我吗?我爱上了一个与自己身份低微,对我们家的地位和根基还有如今你正在操劳的事毫无帮助的女子。”杜晋把杜蘅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他的眼睛已经有了些泪,心也跳的很快。
“阿姊不怪你,也不怪绿鹊。”杜蘅并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情感,她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寸心,她知道的也没有多少,圆满就好了,什么功成名就阿姊都不图,可你身为杜家的孩子,从生下来背负的就比别人要多,你该好好考虑,如何让一个女子接受你的心意,又该如何保护她的名声,府中已经有一些闲话再传,这样就是愈之想要的结果吗?”
府中传闲话的也左不过那么几个,都被寸心狠狠惩罚了一顿,因此也没有成为什么大的龙卷风,杜晋回顾在他确定自己心意之后做的那些荒唐事,脸上既烫又烧,杜蘅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脊背,他抬头问道:“那阿姊可以不要把绿鹊赶出府去么,一切都是愈之的过失。”
“我从没想过。”杜蘅看着自己弟弟痛苦的样子,缓缓道:“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该为她着想,她本就活的谨小慎微,你却把感情昭之于众,愈之,是你出的错,给她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困扰。”
了解到杜蘅并不反感,杜晋已经好了许多,他又往嘴里塞了两块核桃酥,他实在太困了,伸个懒腰,在满室月华中,靠着个东西就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