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墙头马上(1/2)
“好啊你个杜晋,竟然敢在殿中对着太后娘娘耍小心思。等太傅回来,朕定要告你一状。”皇帝碰了碰杜晋的胳膊,二人茕茕走在暮色四合的长街上,夹道高耸的红墙被夕阳染上一种垂死之人面孔上才有的红晕,黯淡而无一丝生气。而一身华服的杜晋像一个华丽的布偶,没有回话。
皇帝看他兴致不高,在和他目光相触之后问道:“怎么,你在想些什么,免了责罚还不高兴?”
因着二人是发小的缘故,说话也十分亲厚,杜晋靠在墙上,看着皇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良久,终于自嘲地笑笑:“皇上可还记得入秋时微臣带给您一顶金丝制的鸟笼么?微臣见您十分喜欢,这次下江南,特地去寻了寻,江南那边风水好,我本以为鸟雀也多为有精神的,可困死在笼中的却不在少数,微臣看着有些晦气,也就没带回来。往日微臣不懂您所处在这宫中的难处,只觉得您是天子,想要什么就都有了,再看宫中日子也并不好过。”
二人望着斜阳渐渐坠入西山,浓墨般的天色随即吞噬了二人孤清的身影与面容。
皇帝一怔,拍了拍杜晋的背,他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楚,挺着胸膛释怀一笑:“夫子看到如今愈之思虑事情这般周全,不知道得多么高兴呢,至于朕,朕从小就生活在宫中,离了宫,朕又该去哪呢?朕所学所见都是在宫中,朕生来便是如此。”
在宫中若过得惯,一日一日,白驹过隙,是极容易过的。每个皇家子女从出生就被教导着谨小慎微,若是过不惯,日子里没个盼头才最是熬人。皇帝每日因为翻牌子而感到厌烦,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今日应承了去皇后宫里。
“事情已了,微臣不适合再留在内宫,就先行告退。”杜晋走进一步,皇帝今日没有乘坐步撵,两个人一同走在路上,却是不同的心境,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小刀,上面的皮质把手是上好的虎皮,又特意雕刻了龙吟花纹,方成龙吟虎啸的画面“微臣在江南特地命人打造这柄小刀,皇上只当得了个配饰,还望皇上不要嫌弃微臣寒酸。”
“这礼虽小,情谊却丢不得,太傅过了两三日也要回来了吧,早些回去安置把。”皇帝还未进行过南巡,未曾去过江南一带,小刀刀刃上有些微不可见的豁口,他看着杜晋对他叩了叩头,脸上有了一丝喜色,自从做了这个皇帝,能这样走着的机会不多,这份亲手做礼的心意更加难得。
内宫中依山傍水,景致极佳。园中亭台楼阁,山石树木,将江南秀丽景致与北地燕歌气息融于一园。皇帝停在原地,在后面远远跟着的小德子见杜晋告退,连忙上前问道:“皇上,要不要传唤步辇过来?这天凉,您莫要着凉了。”
“不必了,去丽妃那吧。”丽妃居住在天然图画的品竹阁,庭前修篁万竿,与双桐相映,风枝露俏,绿满襟袖,倒也清静,丽妃性子跳脱,一开始搬进去,有些怨声载道,后听闻皇帝最喜爱竹笋,便也又有些欢欣。这样清雅宜人的地方最适合作诗作画,皇帝当初指给她,犹豫了半晌,毕竟商贾之女,怎能读懂其中意味,又见她的小象,还是选了此处。
“皇上要来,怎么来得这样突然。”丽妃正在床榻上小憩,她早就听说皇帝带着忠勇公去拜见了太后,为她梳妆的是自己带过来的名叫春娟的侍女。
春娟将木梳浸泡在玫瑰花水中,丽妃的发质如瀑布般顺畅,她细细地从尾部开始梳,春娟在她耳旁低语:“听说忠勇公家中有事,就早早离了宫,皇上这才临时赶过来,连车驾都没乘呢,皇上啊,还是喜爱咱们娘娘,无事便要来咱们宫里坐坐。”
丽妃嗤笑一声,似乎对她的奉承极为受用,挑着一个最红最红的丹蔻抿在嘴上,她道:“是呀,也是太后娘娘命不好,惹上了那样一个赖亲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知皇上最为喜爱忠勇公一族,还要往枪口上壮,你瞧瞧,这不,没吃到什么好果子嘛,你明日给父亲写一封家书出去,叫她给忠勇公送些滋补之物,就说是宫中丽妃仰慕杜蘅大人,钦佩她为女中豪杰,特意送来,不过也莫要太多了,否则就该咱们自个儿心疼了。”
春娟点点头,又赞美她几句,将皇上刚刚赏赐的金累点翠嵌翡翠花簪钿子佩戴上她的头发,画了一个新样式的眼妆,丽妃对着铜镜照照,很是满意,带着护甲的手小心翼翼地拂过自己的脸庞,春娟极为有眼力见地说道:“恭喜主儿,贺喜主儿,您生的天姿国色,皇上对您啊怕是爱不释手。”
两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皇帝已经转过了两重栏杆,看她们主仆二人不知谈到了什么话,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不自觉他的脸上也带了些笑意,他负着手道:“谈什么呢,竟然这样开心,不如和朕也说说。”
丽妃惊呼一声,转身规规矩矩屈膝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怎么您来了,底下的人也不通传一声,实在该打该打。”
皇帝虚虚扶了她一把,两只锐利的眼睛在她脸上打转,许久没有开口,丽妃心中也有些紧张,皇帝笑道:“爱妃今日是换了新妆?看起来煞是可爱,只是过于浓重了,将爱妃本来之美貌都给掩盖了,往后还是不要上这么重的妆了。”皇帝盯着丽妃的眼睛,双眉紧蹙,他抬手摸了摸丽妃眼旁特意画着的红硕花朵,又有些嫌弃的探了探。
丽妃一副乖巧勤谨的小家碧玉模样,这一语,便足以惊醒了丽妃,她连忙扯了头上的头花跪下请罪:“是臣妾有眼不识,还请皇上恕罪,这身衣服和妆扮奴婢不会再穿了。”透过铜镜,丽妃看见自己惨白的脸。
“爱妃这是做什么。”皇帝见她跪下,也不再扶,只是叫她起来,又叫,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素衣,身穿一条曳地的鹅黄色绛碧绫长裙,鹅黄暖人,亦不过是素色盈盈。
“爱妃这般便是很好。”皇帝见她换了身衣服,头也不抬,只是一味地沾了墨在纸上写写画画,她的宫中有松有柏,又多处机巧有青石相伴,又有颤动的流水,皇帝端了一方砚台,站于廊榭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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