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枷锁(2/2)
是太知道不能失去了。姚颂、弟弟,一个个亲人连着远离了自己。她是一个多么无能为力的母亲,所以,便是冒着冒犯太后的风险,她也不得不求了太后,将熹微挪到自己身边去。
“求太后娘娘怜悯,可怜这孩子一直生病,我这当娘的心思怎么肯看他这么苦,就把他挪回我身边吧,那些苦那些罪都叫我一个人受着吧。”赵洧吟跪在殿中哭泣,任谁见了不怜惜一二,太后只放任她这样哭去,如若哭一哭就能得来自己想要的,天下人便都这样哭不去劳作耕种了,齐姑姑给太后换上了一杯新茶。
太后用茶盖散散里面的温度:“姚夫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宫里的嬷嬷都是能人,带过许多的皇子,难不成还照顾不好一个你的孩子吗?你呀,就是太过小心谨慎,失了头脑了,去吧,今个儿去见见你的孩子,嬷嬷们照顾的比你这个亲娘要精细许多。”
“太后娘娘,求您垂帘,嬷嬷再亲,都不是自己亲娘啊。”赵洧吟看到太后微微蹙起的眉,有看到齐姑姑不赞赏的眼神,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当今皇帝便是太后的养子,她一个劲地磕头,祈求,额头已经渗出了血。
太后这些话语之后的温度太低太低,因为这样的话,客气、疏远、矜持有度,太像是不得不显示皇家礼仪的某种客套。
“行了行了,别磕了,哀家看着就心烦。”太后将茶盏放下,她的面容终于有些变化“哀家听说,你家姚大人是何大人的学生,不知何大人打算在宫中住到哪些日子啊?哀家看着何大人住不习惯的样子很是痛苦啊。”
“奴婢不知。”赵洧吟将指甲陷进了皮肉之中,她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何大人没有在宫中居住的习惯,若是他得罪了娘娘,奴婢代他向太后娘娘请罪了。”
“哀家上次交代你的事儿?你可办妥了?”太后静静凝视赵洧吟片刻“有些事儿,你不肯迈出那一步,则就是那一步绊住了你,哀家看出你心有不忍,可别忘了你的孩儿同样需要你这个母亲。”
“奴……奴婢明白,奴婢今日回去便会做。”赵洧吟身侧有一盆西域进攻来的兰花,很是珍贵,那叶子是细长细长地锋利,一不留神,就将赵洧吟羊脂玉般的皮肤划开一个口子,掉下些鲜红的血珠来。
齐姑姑交给赵洧吟一个白色的小包,她定定地把他握在掌心中,眼前又浮现姚颂的脸,这样做,姚颂这辈子便不会再原谅她了,偏殿传来了孩子的哭声,赵洧吟仔细听着,忍不住泪流满面,她扣了个头,又请了请罪,出了殿。
北风呼啸吹干了赵洧吟的泪,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寝殿,不顾流莺的惊呼,躺会了榻上,红肿着眼不肯闭上,祈求着时间流逝再快些,她用棉被把自己包裹了个严实,许多画面在她眼前重叠,最后只留下了婴儿的啼哭声。
“你说,这男女情爱有什么好的,皇后也是如此,日日因为一个男人忧心烦神,乱了自己的思绪,作茧自缚,这赵家的女儿也是这样,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要守着情分过日子,哀家老了,许多事可是看不懂了。”太后修剪着兰花的叶子,徐徐道。
“太后娘娘是有福之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个俗事儿,哪里有空儿成日去琢磨她们那些刁钻心思。这么多年,怕是看也看烦了。”齐姑姑在一旁端着些水,太后脱下护甲,用手指沾了沾,洒在了兰花的枝叶上。
太后叹道:“从前哀家是不大理会,由着这趟浑水浑下去,如今看来,皇后自己也福薄,参不透这宫里头活下去的真谛,罢了,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哀家自然会拼尽全力护着这个丫头,该走的路也只能希望稍微平坦些吧。”
“太后娘娘,莫要忘了赵洧吟姑娘这把刀。”齐姑姑向着赵洧吟今日出殿的神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麻木地被裹挟着向前走“想必,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会按太后娘娘说的去做的。”
太后默默出了会儿神,对着枝叶剪呀剪,她缓缓道:“留着赵洧吟,也是怕再生出什么事端,防着一手罢了,也算是有个能牵制住那些个小儿的手段而已,但赵洧吟那性子,表面乖顺,内里却自有一套,也不是个好拿捏的。哀家且由着她去,省得说得多了,反而叫她留了旁的心思。”
何老是先帝的肱骨,皇帝出生时,先帝曾想让何老来做帝师,只是那时他刚刚失去儿子,也怕他触景伤情,就放他回了故乡,杜蘅更是他一手**出来的学生,太后用剪子“咔嚓”一声剪掉些东西,他常为先帝谏言献策削弱张家势力而填补中亏,如果杜蘅现在的所作所为,没一点他的指导,太后也是不信的。
殿中开阔深远,午时的太阳最为毒辣,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散落游蛇般地金黄色光影。太后的面孔在光影中模糊而不分明:“说来,赵洧吟也算个有心人。哀家**了皇后那样久,自她入宫前就铺好路,她也没能把路走得顺畅,赵洧吟算是一个能无师自通的,除了在情事上,也都是个顶个的。从前因着家中教养的缘故略显粗俗些,如今一向要强,也细致得无可挑剔了。做起事来,往往出人意表却更胜一筹。”
齐姑姑不知太后这话是赞许还是贬低,只得含含糊糊道:“那都是太后教导有方。”
太后轻轻一嗅檀香的香气,似是无比沉醉:“只是这把刀,哀家看着也用不了多久了,她已经有了软肋,再不是那个无所顾忌的赵氏女儿了,之前还能借着她弟弟的由头,如今牵绊住她的东西太多,便是飞的再高的鸟儿,也飞不出这个枷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