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晚起戾风窃龙符(1/2)
长寿宫中,阮重所趴木床四面的锦帘掀起,黑色朝袍下的阮重伸展着一动不动的身躯似一只老龟。
络尘伺候在太后身侧,一想起阮重是这副模样上朝,又听前朝的太监说他不止一次被宇文相拓从木床拉下;络尘丹凤眉眼弯似月牙,又立即垂首,不敢让阮重瞧见他面上的讪笑。
阮重不满地看向阮太后还未换下的桃红色衣裙,不悦道:“不知太后娘娘把臣从月央宫唤来所为何事?”
阮太后心存愧疚:“鸢儿一事,哀家也是爱莫能助。哀家还未赶至月央宫,她已自缢。”她见阮重气恼着并不理会自己,沉色道:“兄长,眼下不是为鸢儿悲痛哀思的时候,咱们得铲除魏元瑾为鸢儿报仇。”
阮重闻言,面上的悲痛减去了一些,愤愤道:“那女童已当场让人宣读了鸢儿留下的书信,说鸢儿腹中并无龙裔,那咱们阮家便犯了欺君之罪,且鸢儿已死,她的书信已成了铁证。幸得小皇帝懦弱惯了,没有置我于死地。否则,我只能跟她同归于尽了。横竖我也打不过兆泰王,杀了小皇帝和郑太傅那些迂腐老臣,关起城门来,这个皇帝我能当几天就当几天。”
阮太后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庆幸元瑾没有把阮重逼到绝境。
她与络尘对看一眼,络尘缓缓道:“阮大司徒想要与兆泰王抗衡,也不是没有办法。”阮重冷瞥他一眼,想说我跟太后说话,你个贱奴插什么嘴。随即,今日也没了和他生气的精气神。
于是任由他缓缓道:“六川军镇的兵符有六道,皇上无法随身携带,定是藏于勤政殿皇上的寝殿内。萧渃遭人杀害,皇上定要前往探视,且薛漪澜这段日子已把勤政殿侍卫中兆泰王的眼线剔除,石太尉又倒戈相向皇上,如今勤政殿只余了皇上和咱们的人。眼下大司徒夫人不是在月央宫悲恸么,光在月央宫哭天抹泪有何用。若是到勤政殿闹上一番,咱们不正可以趁乱偷出皇上的兵符吗?”
偷兵符?
阮重有些踌躇,那兵符与皇权威严相当。虽他杀人可不眨眼,但这兵符可是先帝亲自督人造下的。先帝的遗物,他亦是满心敬畏。
阮太后见阮重有些犹豫,心中知晓他的顾虑,偷兵符须得连玉玺一块偷了,不然那兵符便是佩饰一个。偷兵符、偷玉玺此等罪过,来日必遭人非议,阮家何以得天下臣民之心;偷来的天下,又如何长久?来日史官又将如何大肆谩骂阮家?
这层层顾虑,让阮重与阮太后从最初便未曾想过要偷窃兵符、偷窃玉玺。
不过,那时他们最大的顾虑还有墨凡。
墨凡在大魏将士心目中是崇山一般的存在,一旦墨凡指责他们偷兵符,大魏将士必信无疑,定不会再听他们调遣。所以,即使费尽周折把兵符偷来,也无甚用处。
如今,事态变化无常,阮太后亦未曾想过事情会发展至她无法掌控的局面。她宽慰阮重道:“如今筹谋好的一盘稳胜之棋,被魏元瑾搅了去。兄长若想继续夺权,唯有“偷兵符”能扭转咱们的败局。”
阮重思忖许久,抬首对看上阮太后与络尘的眸光,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香雾静,寒风起,雪花复尔扑簌。耳畔传入雪花从金辂锦纱上滑过的轻浅之音,元瑾手指轻轻绕起玉几上香炉散出的烟雾。这是萧渃为她配置的安神香,嘱咐她梦魇搅得无法安寝时方用,因为此香伤身。
可今日,她已燃了这香好几个时辰,仍是心神不安,无法睡去。或许,一觉醒来,萧渃之死不过是梦魇一场。
然而事实是,以后再没有萧渃在身侧护她周全了。
她伏在玉几上紧咬住双唇,低泣着不敢出声。
早有太监禀告了萧府上下接驾,元瑾从金辂上下来时,萧老夫人已领着府内下人跪拜在府外候着。
元瑾忙急走上前扶起了萧老夫人:“老夫人快快请起!下雪了,莫要冻坏了身子。”
萧老夫人听得下雪,把手从元瑾手中抽出,伸开接了几片雪花,顷刻化于她温热的掌心,冰凉一片。她痛色道:“是啊,又下雪了,民妇还记得今年冬日的首场雪,渃儿还在。”
元瑾看向萧老夫人遮掩双目的白布,愧疚道:“老夫人,您莫要忧思伤了身子,萧太医地下有知,亦是放心不下您。”
萧老夫人声带怒意道:“皇上既然知晓顾念母子情分保全阮家,让我儿枉死,又岂会不知民妇丧子之痛!皇上,渃儿与您一起长大,您如何能看着他枉死,却置之不理啊!”
薄雪湿流光,烟锁成尘往事,梦魂悠长。昔日曾见过萧老夫人的记忆不清晰地闪现在脑中,只记得那时她与墨肃的母亲皆是贤淑温婉的妇人,容貌虽算不得倾城,却也是帝都命妇中的佼佼者。
今时今日,萧老夫人一身缟素,妇人发髻只用银簪簪着,白布遮掩着双眸处的刺伤疤痕。元瑾垂眸,不敢去看萧老夫人的双目,她总觉得白布之下,是一双愤怒、怨恨的眼眸,誓要把她卸个几块方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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