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抚琴代语凤求凰(2/2)
兆泰王冷瞧他一眼,“如今墨凡遭贬不过一月之久,本王若是把小皇帝取而代之,他的旧部定会阻拦本王登基。大齐国与南宋国若听得风吹草动,会趁机进攻我大魏国。这是我大魏祖先世代打下的江山,本王不能让它落入别人之手,本王已经等了十几年,也不在乎多等这一段时日了。”
石然错愕着,“王爷的意思是,王爷过段时日便要回河昌?那属下应当如何?”数月前,兆泰王夜访太尉府,夸下海口告知他,此次定要夺得帝都,登基为皇。他方倒戈相向,一心相帮,只为兆泰王登基,他可坐墨凡之位。
石然面上渐渐浮出受骗之色,如今,帝都官员心中皆已知晓他是兆泰王的人。阮重曾受他一骗,待兆泰王一走,阮重如何容得下他。
他起身,拱手道:“王爷,您一走,阮重若是先您一步夺得皇权,您一番心血岂不白费?”
兆泰王冷笑着,“本王已在小皇帝每日的膳食中下毒,日积月累,待墨凡之势退去;来日皇上驾崩,本王登基名声言顺,这天下仍姓魏。若阮重夺皇位,那便是逆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想来阮重也不蠢笨,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小皇帝,想要怀上我魏家骨肉。萧渃定是隐瞒着有关小皇帝的事,难道是小皇帝身子骨不行,于子嗣无望?阮太后兄妹才会担心被本王知晓?”
石然还欲说些什么,兆泰王冷冷一摆手,他垂首退下;转身之际,双眸带着愤怨冷瞥了兆泰王一眼。
勤政殿外围着一层层的铁衣官兵,楼高月光稀薄。
元瑾盘腿坐于小憩木榻上,眉眼深锁住月色。玉几上放着阮凌锡、墨肃的玉佩,萧渃所送的女子首饰亦蒙上一层银纱。她看着那些物件,清秀面容堪比白烛,毫无血色。
她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墨凡高大的身躯,那日他带她登上城门,城楼上的风吹动他生出华发的双鬓。墨凡大掌伸开,挥手指着大魏国疆土,告知她大魏国开疆扩域的艰辛往昔。
兆泰王是她的亲王叔,为何却不似墨凡般一心只为守固魏家江山。元瑾心中悔意蔓延,她渐渐抱膝蜷缩在一处。她那晚不应该答应母后的计策,不应夺了墨凡的兵权,更不应把墨凡驱逐出帝都。
悠远婉转的琴声飘散在勤政殿上方,琴音似雨珠滴落在窗棂外的青梅树枝丫上。元瑾抬首,清秀面容上的泪珠亦停住。
她看着窗棂外婆娑摇曳的青梅树影,口中痴痴念着琴曲词,“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她面上泪珠滑过绽开的唇瓣,纵使勤政殿冰冷又何妨,尚有一人在这皇城中与她同悲同喜,生死相随。
赵忠从御膳房领膳回来,看到一身白袍的阮凌锡对月抚琴,心中不由得疑惑着,皇上大婚之夜,阮司乐这是对何人弹起了《凤求凰》。
他心中不忍,让身后拎食盒的太监先回了勤政殿,上前小声劝阮凌锡道:“阮司乐不可弹此曲啊,您身后宫道分别前往月央宫和锁黛宫。您虽为太后之侄,如今皇城中皆是兆泰王的人,若是兆泰王问罪起您来,太后娘娘亦是无法为您脱罪。”
阮凌锡手指轻摁在琴弦上,寒玉似的面容带些柔和,“赵公公不必为我担忧,我是尚仪局司乐,今夜不过是为明天百官觐见帝后练曲而已。”
赵忠虽觉得阮凌锡所言有些牵强,却无可奈何,只得摇首离去。
元瑾寝殿内比往日多掌了几盏灯烛,驱散了些殿内的冷意,元瑾眸带感激地看向李奶娘,从儿时起,李奶娘便是最通她心意的人。
李奶娘把玉几上的玉佩首饰收好,方令小哼子进来摆膳。小哼子打开食盒,里面只有六样菜肴,摆好御膳,他盯看着玉几,不免哼哼唧唧道:“这不是软禁皇上么,还不给吃的。”
刚进来的赵忠拧住小哼子的耳朵厉声道:“和你说过多少次,少说话,多做事!下去!”小哼子嘟着嘴,捂着耳朵,躬身行了一礼后,急急往外走。刚出寝殿便碰上了身躯如铜墙的邢远,他哼唧道:“河昌的奴才都这般不懂规矩么,在皇上寝殿还如此放肆!白长这么多肉,都是石头一样,没有血肉,愚笨不堪……”
邢远眸露杀光的看小哼子一眼,小哼子立即把余下的话吞回去,抱着食盒快步跑了出去。
赵忠一边为元瑾夹菜,一边回首望着出了寝殿的邢远与小哼子。他快快从袖袍中抖落出一个小巧金瓶,交予元瑾手中,小声道:“这是萧院首托人悄悄送来的金疮药,说是皇上用得到。”
元瑾拔掉玉瓶上的白布塞子,浓浓的松香味道散出,她冲赵忠颔首,让他把小哼子刚端上来的御膳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