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表景(2/2)
“老相国这是怎么了?”
刘据打断了公孙弘的谀词,笑着道:“现在句句好听的话,寡人都听不出哪句真哪句假了,莫不是,也像让寡人成为父皇那样?”
皇帝的膨胀。
有时候是分不清真假了,随便一句话,便有人高呼圣明,再一句话,就有人山呼天纵,赞歌听得多了、听得久了,不免就当真了。
久而久之,政就不明了,君就昏聩了,国,也就亡灭了。
“仅君上这句话,君上便不会成为陛下。”
“可以超越?”
刘据哈哈大笑。
公孙弘难得的接不上话了。
是超越陛下的文治武功,还是超越陛下的荒淫无度?
公孙弘只好诚实回答道:“臣是有几分担心。”
从君上决心通过激烈手段获得应有权力后,君上就分的很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
君上在这上面做得非常好,可以倾尽所有帮助太子宫卿,甚至在太子宫卿犯下大错后,都愿意挽救和饶恕。
也可以霹雳手段惩治天子党羽、酷吏贪官,以最直接的方式方法,消灭敌人存在的痕迹,包括学问思想。
曾经在新城与君上辩经“汤武代夏”的穀梁家瑕丘江公,不但人死了,就连其门生,也在之前几场儒家浩劫中,死、走、逃、亡、伤。
江门,算是亡了,穀梁学,差不多也亡了。
公孙弘自觉是个激进的人,可也担心君上过于激进,以眼下为例,陛下最后要下诏提拔一些官吏,一旦引发了君上不满,拒绝终诏,禅位之事,又要起波澜了。
人老了,觉得稳定更重要。
“老相国准备如何服寡人?”
刘据没有去解释不分清敌友,就无法赢得胜利,看不清对手,就守不住江山的道理,也解释不了“对立统一”的智慧,让老相国自己服自己。
公孙弘明白自己似乎担心错了,但君有问,臣有答,正声道:“君者表也,臣者景也,表动则景随矣。”
“表”是测日影的标杆,“景”即影子。
君主如标杆,臣子如影子,标杆怎么动,影子就怎么随。
若君主喜听美言、拒谏饰非,则忠臣亦不得不谄媚以求存,若君主乐闻其过、从善如流,则佞臣亦可转化为诤臣。
“非其性之有变也。”
“是故如《晏子使楚》所言:‘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臣如此,豫让如此,刑德二柄在上,善者难善,恶者弃恶,愿君上思之,慎之。”
很多时候,臣子的表现是根据君主的想法来的,公孙弘以己为例,事陛下时,事君上时,两回事,也以春秋战国之世豫让为例,事范氏、中行使时和事智伯时,亦两回事。
有明君,便有明臣。
有昏君,便有佞臣。
贤与不贤,不由他们,天子党羽,部分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