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顾从之（2/2）

她一连串发问，却只得到系统一个缥缈远去的背影，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沉。浓重的夜幕褪去之后，倏而满目日光落下，四周人影幢幢，檐角的风铃发出阵阵悦耳的声响，树枝不堪积雪负重，细小的枝丫断裂，掉在雪地里，发出咯吱的声响。

朦胧间，感觉有人在用温热的湿帕子给自己擦脸，从额头到脸颊，动作耐心细致，透出别样的小心翼翼和温柔。

“……清芷？”顾南桑挣扎着睁开了眼。

暖黄的纱帐，窗口洒下明媚的日光，屋子里一股清淡的梨花香。

有人坐在床头，青衫乌发，身量高大，逆光看不清面容，却能从他的动作间察觉到那种温和与试探。

顾南桑一下子清醒过来，忙坐起身，警惕地看着来人。

只见他约莫四十来岁，眉眼温和，眼角微塌，鼻梁挺直，唇角翘起，整个人显得温润如玉，举止优雅，起身的动作更是行云流水，叫人看得赏心悦目。

“醒了？”他含笑问。

这把嗓音也是极为好听，低低沉沉，带着几分宠溺和纵容。

顾南桑瞪大眼看了他半晌，觉得此人面相十分亲切，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忽而，她深吸一口气，眼珠子都瞪圆了，失声道：“爹？！”

顾从之微笑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问：“可还有什么不适？”

“……”顾南桑默默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

“嘶。”她轻呼一声。

“傻丫头。”顾从之好笑，起身为顾南桑拉了拉被角，眉眼无比柔和慈爱：“这些年……你们受苦了。”

顾南桑觉得很感动。

但感动之余，却不知道说什么。

纵然他是顾从之，因为自己的五官确实像他，但他对顾南桑来说，也只是个陌生人，如果痛哭流涕，那才不正常。

而且……他不是死了吗？！

顾从之坐在阳光里，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表情变换，古灵精怪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爹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可你昏睡了三日，好容易醒了，还是早些起来用膳。晚些时候，爹再细细告诉你。”

顾南桑还是愣愣的，等到顾从之走了，清芷进来扶起顾南桑洗漱，她方才觉得很是幻灭，拉着清芷，喃喃问：“你刚刚……看到什么人从我房里出去了吗？”

清芷闻言很是惊讶：“小姐，你不认得老爷吗？”

“……”顾南桑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一回。

“正阳城顾家还有人来吗？”顾南桑决定先不管这些，最要紧的还是许氏的名声和自家的财产。

清芷闻言笑道：“自那日他们上门来闹，大少爷去请了官兵，老爷也回来后，顾舒云便再不敢上门来。昨日老爷还去了正阳城一趟，回来便说，咱们以后各过各的，谁也不能再欺负我们！”

清芷和顾家现在的人都是后面才买进来的，顾南桑自己作为主人家，自然也不会说出什么。只是大家都默认许氏是个寡妇，阴差阳错之下，竟然从来没人问起。

而今顾从之突然出现，仆人们认为是件喜事，顾南桑却满腹疑惑。

洗漱之后，顾南桑草草吃了些粥和小菜，便风风火火赶去正院了。

进了正院，见竹林清幽，小径里的石桌上摆了宣纸和笔墨，顾从之坐在石凳上，许许素衣娴静温雅地坐在他对面，抱着一个手炉，眼波流转，情意绵绵。

忽而起风，把宣纸吹起一个角，眼看刚下笔的墨迹就要糊掉，许素衣和顾从之纷纷起身，一同按压住那一角。两人的手碰到一起，对视一眼，均默契无声地笑起来。

“你且坐好吧，我快画好了。”顾从之扶许素衣坐下。

许素衣挽起额角的一缕发丝，含笑道：“我已不再青春年少，画下来也不赏心悦目，其实不必的。”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当年自有当年的风范，如今却是别有一番意境。”顾从之笑起来，拿了另一支朱红的羊毫，轻轻在画中美人的眉心中间一点。

“好了。”

“我来瞧瞧。”

夫妻二人凑在一起，虽然不再年少，虽然多年未见，却仍是和谐动人，琴瑟和谐，举案齐眉。

顾南桑轻咳一声，远远福身道：“爹，娘。”

许素衣从画卷里抬头，见是顾南桑，忙放下纸张，快步走来：“可好些了？”

“好多了。”顾南桑点头，又看了一眼顾从之，疑惑迷茫溢于言表。

“爹……他不是……”看着活生生的人站在眼前，许素衣又这样高兴，“亡故”两个字，顾南桑实在说不出口。

“桑儿。”顾从之没有过来，反而坐在凳子上，远远朝顾南桑招手：“过来，爹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