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和熊掌(2/2)
可他当真不知白鹿茗的她娘亲竟会是巫族族长的亲妹妹。
他带着白鹿茗一起冒险寻找披玄人,不过是为了在褚帝面前将戏做足,让北堂磊对他失踪一事不那么猜疑。
再者,当夹谷长青提出那个条件,并且不容有转圜的余地之后,他心里早已做出了抉择,也憋着最后一口力气将自己的选择说了出来。
可饶是如此,夹谷长青仍是没有真正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要她。
“哦?”夹谷长青背手而笑,“如今熊掌已被你吃进了肚子里,看着也已消化了一半,此时再来说这话,未免太过轻巧。”
北堂黎圈紧的拳头暗暗使力,面上和语气上的恭敬之意却是不改,“若是如此,晚辈恳请大巫再费力将龙骨取出,之后必定再以其他条件,答谢披玄人的恩情。”
“哼,吃进去的东西哪还有吐出来的道理,龙骨素有灵性,能与人骨黏合,故而能成修复骨疾之首选,后生小子这套说辞,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
以龙骨修复腿骨乃是巫族的不易及得意之作,夹谷长青岂容他人说要便要,说弃便弃。
北堂黎见夹谷长青软硬不进,沉吟半晌,只得道,“那么,晚辈请教大巫,若将左腿留下,可否消抵?”
她本就是他用一条命换来的,就算是强求,他也要带她走。
此话一出,不等夹谷长青有所反应,白鹿茗已抢先脱口,“不行,决计不行!”
她不是没见过北堂黎受过的那些屈辱,先前他不过只是腿脚不便,已有不少人不将他放在眼里,如今若是真没了一条腿,他又该如何在朝中、军中立足?!
夹谷长青的脸色几乎要同身上的玄衣融为一体。
“北堂家的人也许能做得了天下之主,却妄想做得了我巫族中的主。”他严厉地扫了白鹿茗一眼,大步离去。
“舅舅。”
“鹿儿!……”
北堂黎无力地撑在长案上。
白鹿茗追着夹谷长青来到他的木屋前。
这谷中虽说都是制式相似的木屋,可仔细一分辨,便能看出,这些木屋应是随着建筑的时间不同,而有了颜色深浅之别。
历时更久的木料要更乌黑匀润些,夹谷长青所住的自然是这谷中色泽最为乌亮的木屋。
白鹿茗心中并无准备,也没打腹稿,她不知推开这道木门之后,将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可只要想起北堂黎那笃定有力的三个字,还有他深情而坚定的眼神,她便没办法容忍自己毫无所为。
白鹿茗深吸了一口气。
她正要举起手轻叩木扉,里面却抢先传出了一句粗沉的声响,“是丫头吗?进来吧。”
夹谷长青一人独坐屋内,这木屋内的光线比寻常的屋宇要幽暗许多,一身玄衣的夹谷长青如一座薄暮中的青山,端坐在圈椅中。
气氛颇有些庄重,“舅舅……”白鹿茗幽幽开了口。
“他说要带你走,你怎么看?”夹谷长青反问。
他开门见山,她也不弯弯绕绕。
“照理说,在我们初到谷中之时,舅舅便已提出帮助北堂黎医治腿疾的条件,那时我也答应过了舅舅,再说我娘亲当年确实对族人有所亏欠,我留下代她为族人做些事情也是应当……”
“这就是你要说的话?!”夹谷长青粗粝的指节按在茶案一角,略略泛白。
白鹿茗见到夹谷长青那灰黑相间的辫发,额上那株常常陷入川字纹的仙草……
还有,那对明亮的瞳仁中总是通过她看到另一个人的黯然神色。
她的心便开始不忍,她的情便多了几分愧对。
白鹿茗的身子忽地矮了一截,双膝跪在木制的地板上。
“舅舅,我想和他一起。”她终于将心里话说出的时候,竟是无比的坦然。
“是他要你这么说,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夹谷长青身子往后一撤,将面目隐于暗中。
“是他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夹谷长青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泛白的指节压着茶案一角,立起身来,眼前的这一幕同二十年前何其相似!
清谷幽兰一般的少女,同样困于一个“情”字。
夹谷长青在幽暗的室内踱步,最终将视线落于白鹿茗的腕上。
“想不想知道,幽兰究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