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瘴幕(2/2)
这下他们便真如进了迷宫一般,出也出不去,退也退不回。
两个时辰后,他们又渴又饿又累,身上虽还有一块面饼,一些野果,可如果一直都出不去,被困在这里,早晚也会被饿死。
北堂黎因着腿疾,也有了一丝疲色,可他不能在白鹿茗面前显露分毫。
他是来找大巫的。
戍边回来的路上,他曾让闻风听雨打听过这片石林,有药农告诉他们,传说这石林背后是大片大片的灵芝仙草。
可当闻风听雨再追问时,药农们对这片石林却是谈之色变。
大家一说起这片石林迷瘴,讳莫如深。
“你别问了,问了也是白问。我劝你,不管是揣的什么心思,都别进入那片石林,出不来的。”
这些附近村落里的药农要么避而不谈,要么便只说了这么一句。
石林之中究竟是什么光景,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还能答得上话的人都没进去过,而进去过的人都不会再出来了。
之前在战场上,不管遇到怎样的险情,他都能谋得一线生机,扭转乾坤,立于不败之地。
可这里,石阵变幻莫测,瘴幕浓罩,令人不辨天色,身在其中,只能依稀分得出昼夜,却失去了对时辰的计算。
好像走到哪里都一样,走到哪里又都不一样。
时间和空间的错乱,令人倍感煎熬。
他突然从背后搂过白鹿茗, 将下颌和鼻尖深深埋在她的肩窝里。
“累了?”背后一暖,颈肩肌肤下的神经却在打颤。
“嗯。”他鼻尖传出的哼鸣从她肩上传至全身,回**在她的每一处血液里。
“坐着休息?”
“好。”他只能暂时以身体的疲累来掩盖心里的担忧。
白鹿茗撑着他的身体,沿着一条大石柱慢慢滑下。
阴风阵阵,却是吹不散这层浓雾,白鹿茗往北堂黎怀里再缩了缩。
北堂黎以眼丈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的脸颊,她的唇畔,距离他的下颌不过一指宽的距离,只要他在不经意间偏过脸,就能……
就能再次尝到那种滋味。
“地上的石头有点膈人……”白鹿茗转头说了句,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之间那逼仄的距离。
北堂黎眼神氤氲。
是她自己凑上来的。
他伸出手掌,鬼使神差地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再往前送了半寸。
是她,自己凑上来的……
白鹿茗猝不及防,无处可支的手落在地上。
“啊!”她失声,叫了出来。
北堂黎失神地松开她,扼腕于浅尝则止的味道。
“地上的是什么?”白鹿茗惊慌道。
方才她的手按在地上,地上的嶙峋起伏,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块。
北堂黎即刻将她抱起,让她坐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块上。
自己则重新俯下身去,触手所及,掌心裹住的东西,那样的形状和纹路,是他在战场上最熟悉不过的……
人的天灵盖。
瘴气遮眼,北堂黎手往旁挪,拾起一根细长的东西,拿近一看,又是一截人的手骨。
还能答得上话的人都没进去过,而进去过的人都不会再出来了。
都在他眼前得到印证。
北堂黎喉头艰涩地滑动,握紧了拳头。
“鹿儿,”他郑重起牵起她的手,“我竟带着你走了这样一步险棋……”
“你说什么。”白鹿茗脑中划过纵横各十九条线。
她突然蹲了下去,随手拾起一根人骨,便在地上空处作起涂画来。
北堂黎跟着俯身一看,只见她在地上横横竖竖画了数条线,又在横竖交接点圈了几处位置,俨然一个棋盘模样。
交错的线上又添了几子后,北堂黎仔细一瞧,猝然抓住了白鹿茗的手,“鹿儿!”
他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子在动,路不动。”耳边响起那句熟悉的温柔软语。
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白鹿茗抬起双眸,那对墨色的瞳仁上已裹了一层雾气,仿佛只需热气一呵,便会凝成水珠子滑落。
“子在动,路不动。”她重复着脑海中的那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