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辨材须待七年期(2/2)
马四就不同了,他尽力控制住自己内心的狂喜,想到那一日柴班主趾高气扬的联合傅经理挤兑荣福堂的时候,今日再看他栽了跟头,觉得莫名舒坦。
柴胡清头一次觉得此生挚爱的戏台是这么大,这么辽阔。大的让他不知道该怎么下脚,辽阔的让他不敢抬腿。
他不敢一个人留在这戏台上,有顾轻和马四,还有一众荣福堂的人在,也许禹爷和叶小菊心慈手软,能放他一马。
若让他一个人留在这,恐怕观众丢上来的茶壶就把他压死。
“今儿,我给大家表演个川剧变脸。”
川剧变脸……?禹颉听到这四个字,到底还是僵在了原地,原来他的大徒弟程之问终究将这门技艺教给柴家班了。
柴胡清没有道具,眼神绝望的看着后台,期待徒弟们能将他的戏服拿上来。
危难时,他不认徒弟。求助时,徒弟又怎么可能理会他。早已经躲在后台人人自危,唯恐跟那个冲锋陷阵的师兄一样,得了这样一个满身污秽的结果。
幕布被拉开了,程之问从后台走了上来,将柴班主所需要的戏服和道具一一盛了上来,并且亲自为他穿戴好。
柴胡清犹如万箭穿心,终究还有一个人没有舍弃他,而这个是还是禹颉教出来的徒弟。
叶小菊站在禹颉身后,气的跺脚:“程之问!早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只怪我心慈手软。这一次竟然让他蒙混过关了。”
禹颉看着程之问和柴班主患难与共,风雨同舟,一颗心痛的已经麻木了。只是心里憋着的这口气,到底还是咽不下去。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叶小菊听见师兄是在质问自己,无比委屈:“我哪是为了我自己,我都是为了您!”
“师父教给咱们的,你都忘了。”
禹颉始终记得师父教给他的,不可同行相轻,不可落井下石。只是他没想到,一向心思纯良的师弟,竟会变得心狠手辣。
“我若记着这些,怎么能在血雨腥风的梨园行一路闯到今天这个位置?我若没记着这些,怎么会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依旧待人真诚,与人为善?”
叶小菊已经委屈的不想辩解了,师父的隐退,两个师兄,一个永不登台唱戏,一个天人永隔。只剩他自己独自闯**梨园行,若非没有些谋求算计,哪来的今天的‘听叶社’和‘叶九城’,早已经让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下。
“师兄,你不是也想让柴家班滚出北京城吗?”
叶小菊扯了扯师兄的衣袖,他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禹颉绷着脸,从嘴里悠悠的吐出:“我是叫他滚出北京城,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禹颉一直想跟柴家班大张旗鼓的打擂台,而不是私下里暗害。
台上,顾轻和马四早已经让开了舞台中央的位置,留柴胡清一个人在台上表演。
他将宽大的袍子遮住半张脸,琴师、鼓佬尽管再不情愿,还是将弦拉满,鼓点敲的虎虎生威。
他们厌恶这个丢了北方梨园行脸的小丑,但出于敬业精神还是竭力配合着他。
柴胡清才变第一张脸时,就撕了好久也没撕下来,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待他再撕第二张脸的时候,底下已经一片嘲讽之声了。
“柴家班,滚出北京城!”
在一片驱赶谩骂声结束之前,叶小菊从后台走上来,从怀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柴胡清脸上泥泞的油彩。
然后拱了拱手,说了句:“柴班主,见谅。”
一阵“嘘”声过后,叶小菊对着‘听叶社’训话:“你们爱戴我,自然也有人不爱看我的表演,不能勉强人家。
怎么给我叫好的你们就拿他当做朋友,给我叫倒好的,就打人家呢?
这让人怎么看我叶小菊,你们不乖阿。”
‘听叶社’的人得了这一阵安抚,很是受用,反而更加恶心起柴胡清,恨不能他立刻从这戏台子上消失。
“叶老板,您甭管!是他柴家班打伤白府二小姐在先,我们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人群中一个不是叶小菊的票友,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春烟:“……”这白凤娇也太惨了吧。
“好了,就让柴班主下去吧。戏台如此神圣的地方,怎么能这样作践。”叶小菊将柴胡清遗落在台上的道具亲自捡起来,放在他怀里:“柴班主辛苦,收的徒弟多,自然难驯服。日后还得仔细管教徒弟才行。”
柴胡清不停作揖,才灰溜溜的连滚带爬的从台上下来,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黯然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