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留下（2/2）

说罢，她索性不再辩解，而是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再次跨回祠堂内。

陆黎昕踱步到了祠堂深处的跪垫旁，直接仰倒，就这么和衣躺在了垫子上头，静静地看着祠堂墙上那用朱砂写着的几行大字，“女子出海，有违天道，若冒犯之，必降灾祸！”

对她的逻辑似懂非懂的陆悦心看着姐姐反常的举动，并没有继续劝阻，而是笑了笑开口道，“姐，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留下来陪你吧！”

陆黎昕与她相视一笑，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躺到自己身边来。

陆悦心依言照做，躺下时看见陆黎昕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十足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不由道，“姐姐，对外你虽然是船王之子的男儿身份，但到底是假扮的……这女儿家的仪态，你还是要时常注意些的。”

看着她一副不在乎的模样，陆悦心拉了拉她的胳膊，继续苦口婆心道，“姐姐，你听见我说话了没？再过几年，你总是要嫁人的不是？”

说到嫁人，陆黎昕连声拒绝，道，“哎呀，什么嫁人不嫁人的，就算嫁人，那也还早着呢！你这丫头，成天跟我念叨这些，不会是……”

“自己有了那心上人，着急嫁人了吧！”陆黎昕突然调皮一笑，冲着陆悦心挑了挑眉。

“哪有啊！”陆悦心遮遮掩掩，道，“我这是关心你嘛！”

陆黎昕侧过身子，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悦心，你是不是……喜欢耿毅啊？”

她看见陆悦心的脸瞬间红透了，就像那刚摘下来的苹果一样。

“谁说的！我、我才不喜欢他呢！”她矢口否认，却虚心的移开了视线，嘟囔道，“我只是把亦大哥当成亲哥哥……”

“哈哈，”陆黎昕朗声笑道，“耿毅这人挺不错的，做事儿认真负责，对上谦逊有礼，对下成熟干练，性格品性也都好。悦心，你眼光不错……”

“哎呀姐姐！”陆悦心嗔怪道，作势要掐她。

“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了！”

姐妹俩开怀畅谈，不知不觉间便揣着这份欢乐睡了过去。

*****

月落，拂晓。

万籁俱寂。

祠堂外有一道人影由远及近而来。

原来是早起的陆尊。

他信步来到祠堂，院落之外，便看见了祠堂窗口下昏睡的耿毅。

陆尊稍一走近，便闻到了耿毅身上浓浓的酒气。

与他所料无二，见着钥匙的陆黎昕定会想办法灌醉耿毅，好让自己顺利出逃。

陆尊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只是瞧耿毅这躺倒的位置，怕是临睡前还牢牢惦记着要守好陆黎昕的吩咐。

陆尊心下感叹，耿毅这孩子实在是个直肠子，向来勤恳克己，虽然平日里做事雷厉风行，但在细节之处，总能看出他对陆黎昕是十分关心的。

陆黎昕能交到这般知心而为自己着想的好友，陆尊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的。

思及陆黎昕隐瞒性别之事，陆尊不由得感慨，不知若有朝一日耿毅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们之间好兄弟的情义又将产生何种变化。

再往前走，便能看见祠堂的门已是开着的了。

陆尊叹了口气，心道，“看样子，黎昕已经离开了。”

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去时，却感到了一丝不对劲，脚下的步子忽然顿住了。

昏暗的祠堂之中，居然有两个娇小的身影。

再走近一看，两个少女相互倚靠着，此刻熟熟睡着，嘴角带着一丝甜甜的微笑，仿佛做着什么美梦。

一个是二女儿陆悦心，一个是大女儿陆黎昕。

她没有走。

陆尊静静伫立门前，不敢发出一点儿响动，仿佛害怕惊动了两个女儿。

一时间，他心中五味杂陈。

想当年，把陆黎昕捡回家时，她才多大点儿。多少年过去，她现在已是愈发英气，愈发亭亭玉立了。陆尊想起夫人所言，又忍不住连声叹气，轻轻道，“……为父也老了，怕真是女大，不中留。”

原以为拿了钥匙的陆黎昕一定会离开祠堂，陆尊怎会不知道她一心向往自由的想法呢？

但陆黎昕却没有这么做。

此刻沉睡的陆黎昕，是否在梦中正经历着海上的惊奇历险，所以才笑得这样无羁？

陆尊无言。

拂晓风凉。

陆尊没有叫醒两个孩子，而是轻缓地关上了祠堂大门，就此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