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过善,被天欺!(2/2)
一边是父皇病危,一边是爱妻难产,我分身乏术,想着父皇没了我,还有好几个皇子,但你娘没了我,就什么都没了。
我就下了决心守在你娘身边,给她力量,让你们母女平安。
幸而老天有眼,你娘也坚韧,在阵痛难忍的时候还不停的跳上跳下,稳婆说这样有利于胎位正过来,胎儿顺利出来。我现在想起那日你娘死去活来的样子都痛不欲生,那时我跟她说,只生这一个,万万不要再吃这种苦了。
就这样从黄昏熬到天亮,你终于出生了。我与你娘都欣喜不已。”
说到这里,越山川顿了顿,接着说。
“说出来可能你都不大信,我与你娘都盼着你是个女孩,我们都不喜欢男孩。皇家的男孩出生后,就无法呆在父母身边,只能由宫中教养。自己的孩子要养在自己身边。那时我父皇身体就不大好,我们商量好,生下你后,待我即位后,再生下一个,那样我已经是皇上,就可以时刻见到自己的孩儿。”
“这并不是咒自己的父皇,而是现实。我父皇的喘病极为严重,经常会呼吸不畅急促难受。”
“但我见到你娘生孩子这样辛苦,就舍不得她再经历一次。却谁知,竟真的没了机会。因为她很快就丢了性命。”
越山川说着,有些哽咽。
越灵溪感同身受,拍拍他后背,道:“爹,不说了,改日再说,好不好?”
越山川摇头:“不,改日是哪日?你娘走的那天,我悔恨莫及!是我的心软与仁慈害她丢了性命!我不该啊!”
大齐新皇呜咽起来,殿内的宫人们都悄悄退了下去,只余下父女二人说着悄悄话。
“那时的我,太过天真!太过于重情义!”
“那日你娘生产完后,我安顿好她,想要马上赶去宫里。却谁成想,太子府的门还没走出去,就被官兵给团团围住了。”
“竟是我自己的亲二弟,二皇子趁夜在宫中弑父,又派人围剿太子府,势必要将皇位夺去。”
“那时是春日,春风已经开始暖,我却感到刺骨寒。我在院子里站了几个呼吸,就决定了将皇位让给他。”
“我转身回去,带上你与你娘从太子府的暗道离开,去到春暖花开的地方过没人问津的平淡幸福日子。”
“你娘很是赞同我,她不顾刚生产完,跟着我逃出府。”
“我们一路进了大山,那里有我们平日游玩时建下的秘密住所。可谁知,那里不知何时也被我那丧心病狂的皇弟给发现了,我与你娘本来并不焦急,但在那处偏宅遭到伏击后,就有些慌乱。”
“他派了暗藏一半的兵力围击我,我随身带的几百名亲卫都被杀光。我无法,为求活命,带着你与你娘进了深山,追兵果然追不上来了,可是因刚生产完没能休息,又以历了惊吓,在深山里,你娘扔下我们爷两撒手人寰。”
“溪儿,你不知道,当时爹,真想跟着你娘去了。”
越山川已经无法止住水雾,早已凝结成水珠成串的流下来,湿了皇袍,也湿了越灵溪的眼。
“爹。”
她不知说什么,这具身体带给她的悸动及这些日子以来,越山川对她的好,她都已经将面前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能感受到他当时的绝望与愤恨。
本是为了成全血脉,去丢了挚爱,这让他如何不恨,不怨,不想去死。
良久,越山川才止住泪,帕子都湿了几条,再开口的声音也变得颤抖不已。
“溪儿,这些年,我从来没有这样哭过。你娘最不喜男人落泪,她总说事在前面,总会过去。”
“我能忍住不哭,却无法忍住没了她。就在我想结束咱们爷俩的命时,你一只小手紧抓着你娘,一只小手紧抓着我,睡梦中笑的香甜。”
“那会的你是那样的小,小的几乎跟我的手掌一样大,你都没来及洗澡,身上还带着胎气。”
“爹看着你,一下就心软了。你是你娘拼了命生下来的,如果我就这样结束了你的命,你娘要知道了,定会要了我的命,我不能如此。我一定要将你养大,带你看遍这世间的美好,给你找最好的男子,度过平安祥和的一生。”
“就因为你那一个笑,咱们爷两都活了下来。我在深山里安置好你娘,就带着你去了京华。京华是你娘的故乡,她喜欢这里,我们刚从太子府逃出来的时候,她就说,如果能去京华就好了,那里的吃食与桃花是她最爱的。”
“可是我与你娘无论在京华还在大齐,都算得上是知名人,城中几乎没有不认识我们的,想要去京华简直就是妄想。”
“可是你娘的离去,让这一切都变的有了可能。因为没了她,我一夜白头,前一日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后一日已经耄耋在顶,成了一个半老人。再加上我满身颓气,没人再认得我。”
“就这样,我带着刚出生的你,来到了京华落了脚,在你娘最爱的花椒树胡同买了宅子将你养大。”
越山川住了嘴,眼里却止不住又流下了泪。
“我终于养大了你,又见你与蔺北情同意合,就想去找你娘,却又收到宫内传信,皇位不保。”
他仰起头,想要将泪咽下去,却因为太过汹涌,沿着脖颈流下去,满襟尽湿。
“老天爷!你为何跟我开这样一个大玩笑!早知你让我做皇上,为何当年让我皇弟失了心神,让我丢了爱人,丢了父皇,丢了皇弟,还将皇位给我!我无意这些身外之物,如你能将他们还给我,我愿意给你想要的一切,所有!全部!”
越山川说到最后已是哽咽不成声,几乎就是喊出来的,丝毫没有平日的淡闲姿态。
越灵溪上前抱住他,父女两人抱作一团痛哭起来。
命运竟如此残酷,跟他们开了一个这样无比残忍的玩笑。
越灵溪想着京华花椒树胡同里的越府怀古堂中摆放的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木偶,心痛得无法自抑。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父亲是个痴情的男子,却不知,他承受了这些本不该承受的灾难。
“人过善,被天欺!”
“那时我本有力与皇弟抗衡,将皇位拿到手。但我不想让尸骨未寒的父皇看到血脉相残!”
“命诚欺我!”
越山川看着女儿,她晶莹清透的眼睛与她的母亲是如此的相像。
“但世间依旧美好,我还是愿意一直善。”
越灵溪被父亲感染了,他虽身遭万千,但依旧如婴孩般纯善美好。
他才是这个世间最好的男子,她的母亲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