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婚事（2/2）

彼时荆州刺史王敦正在听近来最宠爱的小妾宋氏吹箫。

宋氏虽是奴婢出身，却生得花容月貌，气质却格外清冷——低贱的身份和身上冷若冰霜的气质显得格外矛盾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从宋氏的身上，王敦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

二人本是旧识。

数年前，王敦声名不显，一日应金谷园主之邀，入了天底下最豪华的别院，却因不知金谷园如厕的规矩，闹出好大的笑话。

宋氏那时是金谷园里豢养的奴婢，实在看不下去那些侍厕婢的嘲讽，这才出言解困。

可惜，那么小一点的女孩子，命运却多舛，自金谷园覆灭之后，却几经流离。

还是他无意之间听得公主府带来的婢女嘲笑，才知了宋氏的下落。

宋氏那时几已跌入尘埃之中，蒙他援手，才得以逃出生天。

王敦自来不待见公主府的侍婢。

当初他与公主新婚，因着不知皇室规矩，又闹出一场笑话，落了那些婢女的口舌，心中便一直憋着一口气。

位低者，天生便带几分自卑——若一朝得势，自然是要将从前所有见过自己不堪之人悉数除掉。

机会来得很快。

南渡之时，四处都是流民和暴起的悍匪，他很快便择定了人选，以一个绝佳的时机让那些曾嘲笑过他的人再无开口的能力。

家逢巨变之后，他身边女眷，便只剩宋氏一个旧人了。

是以，他格外疼爱和信任这名小妾。

密信送来时，他也不过不过是略略地坐直了身子，直听得宋氏将一曲奏毕，这才伸手取信。

宋氏乖觉，并不探头打听，只老老实实地退下。

然而裙角刚消失在门口，宋氏却听得身后房中猛地传来一阵碎金裂瓷只剩，伴着王敦声音中难以隐藏的愤怒：“清风寨那帮废物，亏了那样好的血脉，却生不出半个得用之人！”

宋氏脚步略停了停。

随后，便抱着长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些年吃过的苦，早已教会了她凡事最忌讳好奇心重。

迎面却遇上一名双颊凹陷的中年男子，穿一身深棕色的晋裳，衬得整个人都平地多了几分精神。

那是王敦的同族兄弟王含。

宋氏恭敬地同他行礼，他却恍若未闻，只大步地朝着内室行去了。

此时，王敦正沉着脸问心腹沈充：“应郎何在？”

沈充道：“大人忘了，公子如今正在清河城中，脱不得身呢……”

王敦冷笑一声：“成事不足的废物，想必是在哪个妇人的房中抽不得身吧？快进年关，陈氏家主早离开了清河，却不知他仍流连在那处不肯归来是为了什么！”

沈充面色讪讪。

王应离开荆州时，他也放了耳目在王应身边，这些日子，耳目多有消息传来，沈充自然知晓对方在清河城中是如何荒唐的度日——

但。

王敦膝下无子， 王应正是他从同族之中过继而来的嗣子，若无意外，将来继承王敦权势地位的，便是王应。

是以，有些话，王敦说得，他却不能开口。

便正在他进退维谷之际，一道嘎吱声的推门声，打破了房中的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