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2/2）

傅应弦在会场上，实在看不过去了，真是卡人卡到死。

彼时已经是京剧院副院长、帝都京剧团团长、戏曲研究院院长、戏剧家协会会长的傅应弦，跟谁也没请示，当即修改了文字。

把那些“尚属”、“基本”等字眼统统删去，并交给叶继庭过目。

叶继庭深谙长江后浪推前浪，为了不被这个忍辱负重的少年拍死在沙滩上，顺势而为的点了头：

“按修改稿宣读。”

会议结束，傅应弦走出会场，谢淮跟在身后，一脸歉疚道：

“我前几天跟有关部门提交过申请，但傅家的宅子要不回来了。”

“不只是傅安洲先生一家，所有在学习期间没收的宅子，全部要不回来。”

“不过决定退还回来八千块钱，你抽空拿着证明去领取。”

傅应弦该说些感激的话，可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何向上边证明他家的宅子是他家的，他不知道，那八千块钱，他也不想要了。

反正损失的是傅安洲的财产，不是他的。

比起傅家财产充公，他更难受的是师父的宅子也没有保留分毫。

出了会场，一个人慢悠悠地在街上踱步，不知走了多久，到了福田公墓。

墓园没有那样彪炳青史的人物，亡者骨灰无规格限定，也不按等级排列安置。

这里面安息着这样一些，难以给出级别的亡灵。

他给师父和自己购置一方冢穴，请人制石两块，石粗砺无光，像戏子的命。

一块立于空地，刻着：“我没有丰功伟绩，但一世清白……”

随后，去了坐落于西单民族饭店对面的一个饭馆，为的是看看街对面，这昔日的秦家庭院。

这座特色餐厅虽经改修，却基本保留了旧时格局。

四周皆为高耸之楼群，唯它是一所小四合院，孤独又精巧。

尽管布置典雅，但怎么看似乎都含着一缕凄怆。令人忍不住联想到，北京秋日里不肯隐去的如血残阳。

他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吃，一直吃到周围的沽客都走了，只剩自己。

咽下去的是美味，浮上来的是伤感。

服务生在收拾桌椅时，他面前依然是满杯满盏。

已近午后三时，可他不想离开。

他在等，等着天国里师父，希望他能远远地瞧见自己。

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了老宅深院里的绸衣窸窣声，走在地板上的拖鞋踢踏声，透过绿色窗帏飘散出的烟香，还有那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的歌咏。

其实，永远二字乃是一种虚幻罢了，世间永远的事情并不多。

昔日的飞红流翠、丝裘革羽都已远逝。而真正的歌唱，在板尽处依然缭绕。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杜鹃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他虽啼血，却深知那东风，是再也唤不回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