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 人死如灯灭（1/2）

对于有些人来说，人生是循环不已的厄运，到了走投无路的一刻，只有消失自己。

浮蕊被关含璋哄着睡着了，半夜突然觉得身边空**，起身摸索着去往卧室。

便看见他直直地把自己挂在浴缸上面的横杆上，冰冷而凛然。

而身旁，就放着傅安洲给他的三千块钱，是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一代红伶，去了。他穿着睡衣，素面赤脚。

他的脸色苍白，一双眼睛，似开似合。

开合之间，流泻出旧时代艺人内心永难排解的疑惑、悲苦与不平。

他们一辈子都讲面子，爱面子，要面子。

面子是什么？是脸面、体面和情面，这里面固然有虚荣，但更有尊严。

他以无比的决绝保持尊严，拒绝受辱。

如果愿意，人的生命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

而浮蕊还来不及尖叫，已经于天麻麻亮的时候，被拉到了有关方面，召开的现场会。

没有人表示丝毫的同情和惋惜，到处都是人类可哀的怯懦。

浮蕊只是哭，哭她还来不及跟关含璋倒苦水，抱怨她被剪的新发型好丑。

也没等到他的安慰，只听上头的人宣读对关含璋最后的宣判：

“关含璋自绝于人民。”

这个结论几乎让浮蕊崩溃，她一向怯懦，此刻却像疯了一样冲到台上去。

“你们不可以这样说他！”

他没有自绝于人民，没有畏罪自杀，也没来得及唱《穆桂英挂帅》。

他终究不是穆桂英、不是苏三、不是虞姬……也不是秦香莲。

只是一个平凡人。

她不上去还好，领导正要问她呢。

看见她的身影时，立即问道：

“关含璋自杀那一晚，为什么你没有察觉？”

这无异于在刚失去丈夫的寡妇身上捅刀子，只在惊恐中战栗太久，也不觉得过于疼痛。

被伤口撒盐的浮蕊说：“我不知道，也许是他认为自己的问题严重，怕遭遇不幸。”

那一刻，她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这个男人。

他以为他死了，妻子就可以过关。他好傻。

而当时的她还以为，关含璋是怕坐牢，所以选择自决。

那人又问：“一个人自杀必然会闹出很大的动静，怎么你会毫无察觉？还是说，你也是同谋，参与了关含璋自杀。“

浮蕊几欲崩溃，她就没想过该怎样为自己开脱。其实即便能言善辩，语言也是苍白的。

“我被吓坏了，我不知道。”

见她不老实，逼问便一次比一次严苛。

提高了音量，也板起了脸孔：“关含璋临死前，可有留下什么？”

浮蕊没有那么多精明和算计，只老实巴交道：

“傅安洲送过来几千元。”

于是她最后用以安身立命的也没有了，领导没有半分感激，只觉得傅安洲同志的问题需要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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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京剧界无不笼罩在关含璋的自杀阴影中，只人死如灯灭，丝毫不耽误全国京剧现代戏汇演，如火如荼的举行。

为了选拔赴京参加的剧目，京剧院举办了盛大的现代戏汇演。

观戏结束，江秋雁坐在会议厅里，跟同事进行着讨论。

心底深处总有空洞的绝望，跟关含璋一同接受批判，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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