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易折（2/2）

“你在学塾与庶妹大闹，在慈安堂里亦不服老太太管教，如今到了江宁别苑，更是不给宋氏本分面子。”

“我从前竟没发现，你同你母亲一样刚直。”

虞貘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也很少在旁人面前提起长孙嘉禾。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他有一瞬间的惘然。

可对女儿的教育让他必须要将此番话说下去，“人固然应有气节，可过刚易折。”

“你多番不服管教和挑衅，只会让家宅不安。”

虞貘这番话几乎将虞嘉宁气笑了。

慈安堂那一次他挺直腰背带自己走了出来，虞嘉宁还以为他转性了。

以为他对自己多年的愧疚，想补偿着学习做一个好父亲。

可人到底本性难移。

他多年都不管自己，并非是因为没有看到自己经受的苦难。

而是生怕家宅不宁。

他想保住自己的仕途，故而家中不能有太多让他分心和丢人的矛盾。

虞嘉宁淡淡笑了，眼神中带着一丝讽意。

为自己曾认为虞貘愿意对她好这样荒唐的念头，而觉得可笑。

“我若不刚直些，今日便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而在那个破落的院子里饿一晚上肚子。”

“等宋氏假装想起我时，才像只狗一样对她摇尾乞怜，求一份果腹的食物...”

虞嘉宁高高抬起了头，面色冷然。

“我若不刚直些，便会被你的好女儿虞婉莹污蔑清白，名声尽毁，沦为京都的笑柄...”

“我若不刚直些，会被你的好母亲、我的好祖母，压着头下跪，给宋氏磕头认错！”

“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做错的大概只有一样，便是没有听从你们的话忍气吞声，尝尽苦果。”

虞嘉宁忽然笑了，她静静看着自己面前的父亲。

“你同我说过刚易折，可在我被折断之前，我要让每一个想折断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少女的眸子明亮，带着一抹名为仇恨的光。

虞貘看她这副模样，倏忽便哑了嗓子，再说不出话来。

女儿对老子这般说话，无疑是以下犯上，可虞貘却偏偏说不出任何责骂她的话。

因为那些荒唐的念头，他忽视了她十多年。

如今的他，没法开口对她摆父亲的谱。

他本也只是想耐心劝解，让虞嘉宁能够放下从前的怨恨，不要如此偏激。

若是没发生前世那些事，或许虞嘉宁会谈及原谅。

可经历了那些惨痛的过往，她与宋氏和虞婉莹几乎可谓不死不休。

虞貘此时竟想在自己面前充当好人？

简直可笑！

虞貘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呆呆地看着虞嘉宁的模样，恍惚间将她看成了另外一个人。

曾经也是那样鲜艳娇嫩的少女，在他府邸里活生生被逼成了个决绝癫狂的疯子。

虞貘一瞬间挫败极了，他官居一品，是陛下的肱骨。

却唯独做不了一个好丈夫，也做不了一个好父亲。

他的人生，委实失败。

虞嘉宁倒是没空看他悲戚的模样，她不耐地福了福身。

“女儿还有事，不方便与您争论，你若不罚，我便回院子里去了。”

虞貘有些疲惫地看了她一眼，最终无力地摆了摆手。

虞嘉宁离开的时候面色冷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