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交手（2/2）
离风说，“转魄”从不轻易出鞘，一旦出鞘，势不空回。
只可惜局势突变，慕容衍贵为天子，朝中之事尚应接不暇，更无时间如从前年少时一样仗剑江湖，那柄“转魄”，虽从不离身，但却如“沉水龙雀”一般，鲜有出鞘之机。
可是如今，“转魄”剑出，而“沉水龙雀”的锋芒，亦是冷映雪色。
林清挽不懂剑，只能看到他们最初的那一招。
枯林雪地里，“转魄”破空而来，带着妩媚风情，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慵懒的倦，可这慵倦之下，却是暗藏着致命的狠艳，持剑之人，白衣胜雪，风姿惊世。
漫天飞雪中，“沉水龙雀”横空出世，如同穿越千年的流星，那样美丽而温柔的一剑，惊起些许清风，带出一片淡墨之影，而那人清绝遗世，缓带青衫惊鸿若。
后来的比试，她便全然看不到了，他们的动作太快，剑光太过绚目，她只能隐约辨出一青一白两道人影，蛟若惊龙，迅疾如风。
身旁的影和漓陌，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比试的那两人，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一分惊动一分。
影的眉目间是显而易见的痴迷神往，而漓陌面上，则隐现幽怨和担心。
疾风骤起，再停，林清挽转眸看去，慕容衍和离风已经分开站定，漓陌早已经忍不住奔了过去，林清挽和影也快步上前。
走得近了，但见白衣青衫，安然如初，就连气息都尚算平稳，她的心略微定了定，至于谁胜谁负，她不知道，也并不关心，只要他们无恙，便已足够。
漓陌眼带关切，却只是静静立在离风身后，不说一句话，也不上前一步，只那样深深的凝视他的背影。
林清挽略微顿了顿，然后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勉力调整了一下自己复杂而不稳的心绪，垂下羽睫，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慕容衍身边。
她看见他唇边原本漫不经心的笑意几不可察的一深，而对面的离风，眉目间清绝如常，表情，却是极淡。
慕容衍微笑开口：“前门主潜心武艺，不是在下这些世俗中人能比，若是继续比下去，“转魄”必然挡不住“沉水龙雀”之锋。”
离风的表情依旧很淡，声音亦是波澜不惊：“王爷能接下我的三十招，已经够了，就此别过罢。”
林清挽的心倏然一惊，不受控制的抬眼看去，却根本没有立场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恍如隔世的一见，却这么快，就要分离，还是说，此生能再见，她已该知足？
虽是这样想着，却抑制不住心内的纷乱疼痛，整个人怔怔的，一动也不能动。
恰此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拥住了她，稳稳的将她整个人搂入一个温热坚毅的怀抱之中，她依旧有些茫然的抬眼看去，他并没有看她，弧形优美的唇角略略扬起，似是要说些什么，然而，尚未开口，影的声音已经更快一步的响起——
“大师兄，影一直仰慕你的剑法，虽然自己人微技拙，但可否请大师兄赐教一二？”
离风淡淡看了一眼他握“湛卢”的手势，再转眸直视他的眼睛，开口道：“你我相处多年，如今你倒是过谦了，以你的资质修为，若是勤加修炼，五年之后，有缘再见的话，我定当与你一较高下。”
他的话语极淡，却叫人无法出声再多说什么，影虽然一脸遗憾，却仍是慢慢收回了握着“湛卢”的手，片刻之后，重又潇洒的一扬眉，朗声笑道：“既有大师兄此言，影定当不负所望，五年之后，再亲自到茗尘谷向大师兄讨教！”
离风微一颔首，没有多说什么，亦没有往林清挽的方向看上一眼，转身便欲离开。
“前门主，请留步。”竟是慕容衍出声唤住了他，“在下听闻茗尘谷救人，必要满足谷主提出的一个条件以做诊金，前门主此次救下内子，不知道开出的条件是什么，在下必当尽力而为。”
离风顿住脚步，转眸看来：“王爷的意思是，由你来完成我的要求？”
慕容衍淡淡一笑：“这个自然，夫妻本是同心同体，何必再分彼此。”
离风的面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有丝毫改变，依旧清淡开口：“若是我开口向王爷讨一件稀世珍宝呢？”
慕容衍唇边弧度依旧，平静开口：“只要门主想要，在下能给。”
离风清绝的眉目之间，忽然隐现出几分倦意：“只可惜，王爷能给的，我都看不上，就此别过罢。”
慕容衍静了片刻，方牢牢的搂着林清挽，对着离风开口道：“既然如此，前门主日后若有任何用得到的地方，我夫妻俩必当全力而为，以还今日欠下的恩情。”
离风缓缓转眸向林清挽，虽是对着慕容衍开口，视线，却一直清寂静然的落在她身上，隔着风雪，他的声音听来有些飘忽——
“她欠我的，这一世是还不了了，等来生吧。”
由于大雪封路的缘故，班师大军不得不几经绕道而行，再加上这一路上，慕容衍顾及林清挽的身体状况，脚程放得很慢，经常是与她同裹狐裘，骑在这“盗骊轻骢”上，漫看风景，指点斜阳，倒像是在游历山河一般。
因此，待到他们返回上京的时候，已有融融草绿破开冰雪，春意渐临。
经过了邺城那一役，林清挽与影远赴西疆的消息已经不可能再瞒得住，她不知道慕容衍是做了怎么样的安排打点，又给了萧太后和世人一个什么样的说辞。
反正，他们进邺城的那一日，万人空巷，上京城内家家户户全都涌到城门外，夹道迎送，声声饱含景仰爱戴的欢呼声中，竟然还有不少是给林夫人的，她不觉有些讶异。
而马车里一同坐着的无澈，表情微妙：“夫人，你看，那么多的人，都是拥戴你和王爷的呢！”
林清挽看着她，忽然就想到了回到邺城再见她时，小丫头紧紧抱着自己不肯放手，哭得惊天动地的，那样毫不掩饰的依恋和热情，即便是如今回想起来，心底仍旧一片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