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再回罗天（2/2）

街道两旁，昔日想必还算繁华的楼宇商铺，如今大多已化作断壁残垣。焦黑的、扭曲的巨大木梁斜斜地插在堆积如山的瓦砾堆中，无声地诉说着战火的残酷。残留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劈斧凿痕迹和浓重的烟熏火燎印记，仿佛一张张扭曲痛苦的鬼脸。侥幸没有完全倒塌的房屋，也大多门窗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如同失神的眼睛，里面空空荡荡，徒留一地狼藉。街道上行人稀少，偶有身影匆匆而过，皆是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在废墟之间。空气中，尘土、尚未散尽的焦糊味、淡淡的血腥气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感，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陈夏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窖，不断下沉。他拦住一个挎着破旧竹篮、看起来还算清醒的老者，沙哑着嗓子，带着试探询问：“老丈，叨扰了。请问此地…可是赵国缅城？何以破败至此景象？”

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警惕地上下打量着陈夏和他背上昏迷的赵樱，见他们同样风尘仆仆、衣衫破损、伤痕累累，不似作伪，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如同砂纸在粗糙的木头上摩擦：“缅城？唉…后生啊，现在哪还有什么赵国缅城喽！天，塌了！”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悲愤，“三天前，就在三天前！楚国那群天杀的虎狼之师，攻破了咱们王城！咱们的陛下听说被处以极刑，凌迟…足足割了两天才咽气啊！惨啊！”老者声音颤抖，仿佛回忆起那可怕的传闻，老泪在眼眶中打转，“咱们这缅城，算是烧了高香了。守城的刘将军还算识时务，城破前就降了…这才免了一场屠城之祸。不过…那些不肯降的兵丁，还有几家硬骨头的大户全没了，家财也被抢掠一空。现在这里归楚国管了。楚国的官老爷们还没到，城里乱糟糟的，没人管，也没人顾得上我们这些老骨头、能活一天，就算捡一天喽！”老者说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摇着头，步履蹒跚、佝偻着背，慢慢地消失在了街角的阴影里。

陈夏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蔓延全身！赵国…那个不久前还在的赵国，竟在短短数日之间，亡了？！亡得如此彻底，如此惨烈！他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这片满目疮痍、死气沉沉的废墟，想到背上的赵樱，想到她与那位意气风发的张秀将军之间朦胧的情愫，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沉甸甸的悲凉，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死心，又沿路拦住几个衣着相对体面干净、看起来可能知道更多内情的人打听。零零碎碎的信息拼凑起来，如同冰冷的碎片，一片片嵌入，最终彻底印证了老者的话。赵国，确实亡了，亡得迅雷不及掩耳，亡得血流成河。

最后，他抱着仅存的一丝渺茫希望，向多人打听张秀将军的下落。终于，在一个倚靠着半截断墙、神情颓唐的中年汉子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

“张将军？”那汉子听到这个名字，眼神瞥了一眼陈夏背上的赵樱，压低了声音，“他啊…是个忠义汉子！城破之前，就带着几位年幼的皇子殿下，还有百十个誓死追随的残兵，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往西边那片莽莽苍苍、瘴气弥漫的十万大山里去了！现在…现在楚国人正满世界贴告示通缉他们呢！悬赏的金额…啧啧，高得吓人！够普通人吃喝几辈子了！听说有不少修炼的神仙也在寻他，”汉子说完摇摇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