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5章 年11月11日（1/2）

我出生在北方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城不大，一条穿城而过的小河，两岸栽着老柳树，春天抽芽的时候，绿得能晃花人的眼，夏天傍晚，大人小孩都往河边跑，踩着鹅卵石，吹着河风，听着卖冰棍的老汉推着自行车吆喝，那声音裹着甜丝丝的凉气，能飘出半条街。我家住在老城区的胡同里，青砖灰瓦的房子，墙根下常年长着青苔，下雨的时候，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滴，嗒嗒嗒的，像是敲着某种节拍。爷爷总爱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抽着旱烟，看着胡同里来来往往的人，偶尔跟路过的邻居搭句话，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谁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了，谁家的庄稼收成好，谁家的老母鸡孵了小鸡仔。我那时候还小，总爱黏着爷爷，坐在他旁边的石阶上，看他烟锅里的火星明灭，听他讲那些过去的事儿，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去过南方，坐了好几天的火车，那边的天比北方蓝，水比北方清，连树都长得比北方茂盛，就是说话听不懂，吃饭也不习惯，甜滋滋的，不如咱北方的面条实在。那时候我对南方没什么概念，只觉得那是个遥远又陌生的地方，远得像爷爷烟锅里飘出的烟，看得见，摸不着。

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就在胡同口不远的地方，走路十分钟就到。每天早上，妈妈都会早早起来给我做早饭，多半是面条，卧两个荷包蛋，撒点葱花，淋上几滴香油，香得我能连汤都喝干净。然后背着书包，跟胡同里的几个小伙伴一起上学，路上打打闹闹，追着跑着，有时候会故意踩水洼，把鞋子弄湿，回家免不了被妈妈念叨几句，但下次还是会忍不住。小学的日子过得慢悠悠的，像胡同里的时光，没有太多的烦恼，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出去玩，什么时候能吃到妈妈做的红烧肉，什么时候考试能考个好成绩，让爸妈高兴。那时候的方向很简单，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县里的重点初中，然后是重点高中，再然后，可能就是爷爷说的南方吧，虽然不知道去南方干什么，但总觉得外面的世界一定比小城精彩。

初中的时候，我开始叛逆起来，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黏着爸妈，总想着逃离他们的唠叨。那时候迷上了篮球，每天放学不回家，跟同学在学校的球场上打球，直到天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身上满是汗水和泥土的味道。妈妈总是一边给我洗衣服，一边念叨我不懂事，说打篮球能当饭吃吗，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我嘴上不说，心里却不服气，觉得自己以后肯定能闯出一番名堂。那时候的我，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却又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只知道不想待在这个小城里，不想过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中考的时候，我发挥得不算好，差几分没能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只能去了一所普通的高中。那段时间，我情绪很低落，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就这样完了，爸妈没说我什么，只是默默地帮我收拾好行李，送我去学校。临走的时候，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儿子，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管在哪里，只要好好学，总有出路。”我点点头，强忍着眼泪，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我知道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高中的日子比初中要紧张得多，每天都是上课、做题、考试，重复又枯燥。我开始慢慢收心，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因为我知道，这是我走出小城的唯一机会。高中的宿舍是八个人一间，挤得很，晚上熄灯后，大家还会借着手机的光看书，或者聊聊天，聊未来的梦想，聊想去的城市。那时候，我们宿舍有个南方来的同学，他说他老家在杭州，那里有西湖，有断桥，有苏堤，春天的时候，桃花开得特别美。他还说，南方的冬天不冷，不用穿厚厚的棉袄，冬天也能看到绿色的树。听他说得那么好，我对南方的向往又多了几分，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南方的大学，去看看他说的那些美景，去体验一下南方的生活。高考结束后，我填的志愿全都是南方的城市，广州、深圳、杭州、厦门，我想离北方远一点，离那个让我觉得压抑的小城远一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激动得睡不着觉，通知书上印着“厦门大学”四个字，红色的封面，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爸妈也很高兴，妈妈忙着给我准备行李，爸爸则去集市上买了好多菜，邀请亲戚朋友来家里吃饭，庆祝我考上大学。那天晚上，家里特别热闹，亲戚们都在夸我有出息，爷爷坐在角落里，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着我，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说：“好小子，真去南方了，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想家，有空就给家里打个电话。”我点点头，眼眶又红了，这一次，我知道，我要真正离开家了，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小城，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坐火车去厦门的那天，爸妈和爷爷都去送我了。火车站里人很多，到处都是背着行李的学生和家长，嘈杂又热闹。火车开动的时候，我趴在窗户上，看着爸妈和爷爷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视线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知道，这一次离开，就意味着以后回家的次数会越来越少了。火车一路向南，窗外的风景渐渐变了模样，北方的黄土高坡慢慢变成了南方的青山绿水，光秃秃的树枝变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我第一次看到了大片的稻田，金黄色的，一望无际，风吹过，像海浪一样翻滚着，特别壮观。我第一次看到了南方的河流，水是碧绿的，清澈见底，河岸边栽着一排排的竹子，细长的叶子在风中摇曳。我还看到了很多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花，五颜六色的，开得特别鲜艳。火车走了二十多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厦门。走出火车站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高大的椰子树，还有带着咸味的海风，一切都那么新鲜，那么陌生。我提着行李，站在人流中，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这时候，我看到了学校接新生的牌子，上面写着“厦门大学”，旁边站着几个穿着校服的学长学姐，他们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帮我们提行李，带我们去学校。

大学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精彩得多。学校坐落在海边，风景特别美，每天早上都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傍晚的时候，还能看到夕阳染红了天空和海面，美得像一幅画。我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课程不算太难，但也需要花很多时间去学习。我认识了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他们都很热情，很友好。我的室友有两个是南方人，一个来自广州，一个来自福州，还有一个是北方的，跟我一样，也是第一次来南方。我们四个相处得很融洽，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周末的时候还会一起去海边散步，或者去市区逛街。刚开始的时候，我很不适应南方的生活。南方的气候很潮湿，尤其是梅雨季的时候，衣服晾在阳台上几天都干不了，还会发霉，被子也潮乎乎的，睡得很不舒服。南方的饮食也跟北方差别很大，米饭是主食，菜都做得很清淡，还喜欢放糖，我吃惯了北方的面食和重口味的菜，刚开始的时候很不习惯，总觉得没胃口。还有南方的方言，简直像天书一样，每次去菜市场买菜，跟摊主说话都要比划半天，有时候还会闹笑话。但慢慢的，我开始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我学会了吃米饭，学会了欣赏南方菜的清淡，甚至觉得有些菜还挺好吃的，比如清蒸鱼、白灼虾，还有街边的糖水铺，绿豆沙、红豆沙、双皮奶，甜滋滋的，很解暑。我也慢慢能听懂一些方言了，虽然说不好，但跟人交流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我还爱上了厦门的海，没事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去海边坐着，看着海浪一波一波地拍打着沙滩，心里的烦恼好像也被海浪带走了。

大学期间，我也经历了一些挫折和迷茫。大二的时候，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创业比赛，跟几个同学一起组建了团队，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准备项目，每天都熬夜到很晚，修改计划书，做ppt，排练答辩。原以为我们的项目很不错，很有希望获奖，但最后却没能进入决赛。那时候我特别失落，觉得自己的努力都白费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那段时间，我情绪很低落，不想说话，也不想学习，每天都待在宿舍里，对着电脑发呆。我的室友们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陪着我，每天拉着我去吃饭，去打球，去图书馆。有一天晚上，我们四个坐在海边，看着星星，聊着天。广州的室友说：“没事的，一次比赛而已，失败了就失败了，下次再努力就好。重要的是我们努力过了，没有遗憾。”福州的室友说：“对呀，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难免会遇到挫折，关键是要调整好心态，重新出发。”北方的室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兄弟，别灰心，你已经很棒了，我们都相信你。”听着他们的话，我心里暖暖的，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从那以后，我慢慢调整好了心态，不再纠结于比赛的结果，而是把精力放在了学习和提升自己上。我利用课余时间去做兼职，发传单、做家教、在餐厅打工，虽然很累，但也让我学到了很多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也让我变得更加独立和坚强。

大三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是我们系的，长得很清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特别可爱。我们是在一次志愿者活动中认识的，她很善良，很有爱心，对每个人都很热情。活动结束后，我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慢慢开始熟悉起来。我们会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海边散步，一起去逛鼓浪屿。她知道我是北方人，不习惯南方的饮食，有时候会特意给我带她妈妈做的馒头和咸菜，说让我尝尝家的味道。我也会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准备惊喜，送她喜欢的礼物。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很甜蜜，我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生活的方向，不再像以前那样迷茫了。我开始规划我们的未来，我想毕业后留在厦门工作，努力赚钱，买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然后跟她结婚，过安稳幸福的生活。但现实往往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大四的时候，我们面临着毕业找工作的压力。她的家人希望她回福州工作，家里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而我则想留在厦门，我觉得厦门的发展机会更多，更适合我。我们为此吵了很多次，她希望我跟她一起回福州，说稳定一点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留在厦门打拼。我则坚持自己的想法，觉得年轻人就应该多闯一闯，不应该过早地安于现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矛盾越来越深，最后，她还是回了福州，而我留在了厦门。分开的那天，我们在火车站告别，她哭了，我也哭了。她说：“我等你，如果你想通了，就来福州找我。”我点点头，说：“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说不出话来。那段时间，我心情很沉重，工作也没什么心思，总觉得生活失去了色彩。我每天都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应该跟她一起回福州，过安稳的生活。但每次想到自己的梦想，想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又觉得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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