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重生 > 它的平和 > 第2025章 年8月4日

第2025章 年8月4日(2/2)

目录

日子像巷子里的流水,不声不响地淌着。张屠户搬了家,据说儿子在城里买了房;纺织厂关了门,改成了仓库,墙头上爬满了爬山虎;新来的年轻人嫌巷子窄,开车进不来,大多住了没多久就走了。只有陈阿婆还在,像老槐树根一样,深深扎在这片土里。

去年秋天,有个穿着时髦的老太太找来了,烫着卷发,涂着红指甲,手里拎着个精致的皮包,站在巷口东张西望。陈阿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老太太看见她,突然就跑了过来,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响声,到了跟前,声音都抖了:“阿婆,您还认得我不?我是小满啊,林小满。”

陈阿婆愣住了,看着眼前这张饱经风霜却依旧明亮的脸,突然就想起了那条红绸子,想起了流心的荷包蛋,想起了哭着跑进来的小姑娘。她伸出手,想去摸对方的脸,可手到了半空又缩了回来,怕自己手上的老茧刮着她。“小满……”她喃喃地说,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糊住了眼睛,“你可算回来了。”

林小满也哭了,蹲在陈阿婆面前,像小时候那样,把头埋在她的膝盖上。她说自己在南方打拼了几十年,开了家小服装厂,日子过得不算差,就是总想起巷子里的包子香,想起阿婆纳鞋底的样子。老伴前年走了,孩子在国外,她一个人住着空落落的,就想着回来看看。

那天,陈阿婆请林小满吃了顿午饭,还是南瓜粥,配着酱萝卜。林小满吃得很香,说比城里大饭店的菜还好吃。她给陈阿婆带来了新做的褂子,天蓝色的,料子软软的,像云彩。“阿婆,我给您穿上试试。”她拿起褂子,小心翼翼地给陈阿婆套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陈阿婆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穿着新褂子的老太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林小满在巷子里住了半个月,每天陪着陈阿婆坐在槐树下,听她讲这些年巷子里的事:谁家的猫生了崽,谁家的孙子考上了大学,谁家的墙塌了又砌了起来。她也讲自己的事,讲南方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讲厂里的姑娘们叽叽喳喳像小麻雀,讲她第一次坐飞机时吓得紧紧抓着扶手。陈阿婆大多时候听不懂,只是笑着点头,眼睛里的光却亮了不少,像被风吹散了雾。

离别的那天,林小满要走了,说是国外的孩子催她去带孙子。她给陈阿婆买了个新的竹椅,比原来的那个稳当,还雇了个钟点工,每天来给她做顿饭,打扫打扫屋子。“阿婆,我过两年就回来,到时候天天陪您说话。”她拉着陈阿婆的手,说得很认真。陈阿婆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到她手里——是那根红绸子,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带上,路上用。”她说。林小满捏着红绸子,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她没躲,任由眼泪落在陈阿婆的手背上,暖暖的。

林小满走后,陈阿婆还是每天坐在槐树下,只是换了新的竹椅,坐上去稳稳当当的。钟点工小李姑娘很勤快,每天都来,给她梳头发,剪指甲,还教她用智能手机视频。有回林小满在国外打视频过来,屏幕里的她头发白了不少,笑着喊“阿婆”,身后跑过来个黄头发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叫“太奶奶”。陈阿婆听不懂,只是看着屏幕里的人,一个劲地笑,嘴里念叨着:“好,好。”

今天天气好,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星星点点的光。陈阿婆手里的桃酥吃完了,她慢悠悠地站起来,想回屋再拿一块。刚走两步,就看见巷口有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天蓝色的褂子,正朝着这边走来,手里还拎着个袋子,里面好像装着什么,一晃一晃的。

陈阿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她站在原地,等着那个身影走近,心里想着:这丫头,说回来就真的回来了,还穿着我给她做的褂子呢。风吹过巷子,槐花瓣又落了下来,落在她的新竹椅上,落在她的蓝布衫上,落在她脚下的石板路上,像一场温柔的雨,把那些曾经相遇的时光,都轻轻裹了起来,暖暖的,甜甜的,一点都不孤单。

其实啊,这世上的人就像这巷子里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有的花期长,有的花期短,可只要曾经在同一个春天里绽放过,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也总好过从来没有见过。就像陈阿婆和林小满,隔着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可只要想起那些一起坐在槐树下的日子,想起那块芝麻糕,那碗阳春面,心里就总是热乎的,像揣着个永远不会灭的小炭炉。

陈阿婆慢慢走着,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像一根细细的线,一头系着过去,一头连着将来,中间串起的,全是那些闪闪发光的相遇。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一切都那么好,好得像一首没唱完的歌。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