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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5章 年6月29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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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我去了河边的老码头,当年我们常在这里游泳,码头的石阶被河水磨得光滑,青苔长得比以前更盛了。水面上漂着几只旧木船,船舷上的红漆剥落,露出底下发白的木头。“还记得吗?”李胖子蹲下来,捡起一块瓦片,弯腰抛出个漂亮的水漂,瓦片在水面上跳了七八下才沉下去,“高三那年考完最后一门,我们在这里喝啤酒,你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说想留在这儿开个小卖部,卖你最爱吃的橘子汽水。”

我接过他递来的啤酒,铝罐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到心里。河风吹过来,带着水汽和泥土的腥气,和当年一样。远处的夕阳正慢慢沉入河面,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像一幅被水彩浸透的画。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告诉我,夕阳是天上的神仙在烧柴火,火烧得旺了,云彩就变红了。那时候我信以为真,每天傍晚都盯着天空看,想找到神仙的影子。

“你知道吗,”李胖子看着水面,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我后来真开了个小卖部,就在老街拐角,卖了几年橘子汽水,后来拆迁了,就盘了个超市。”他顿了顿,转过头看我,眼镜片反射着夕阳的光,“有时候半夜盘点货物,看着货架上整整齐齐的饮料,忽然就想起咱们小时候,偷喝你爸藏的葡萄酒,两个人醉得在巷子里唱跑调的歌,被你妈拿着扫帚追了三条街。”

我们坐在码头上,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河面上亮起星星点点的渔火,像散落的星辰。远处老街的灯光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晕晕染在夜空里。我想起这些年在大城市里奔波,挤过早晚高峰的地铁,加过无数个深夜的班,见过凌晨三点的写字楼,也尝过异乡餐馆里模仿家乡味道的菜肴,却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像拼图少了最关键的那一片。

“其实啊,”我拧开啤酒瓶盖,气泡滋滋地冒出来,“走了这么多路,见过这么多人,有时候觉得自己老了,心也硬了,可一回到这儿,看见张大爷的修鞋摊,王师傅的理发店,还有我妈炖的排骨,就忽然觉得,好像自己从来没离开过。”我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河里,水花溅起又落下,涟漪一圈圈扩散开,“你说是不是挺奇怪的,在外面拼了命想证明自己长大了,可回来才发现,心里头那个穿着校服、书包带总往下滑的傻小子,一直都在。”

李胖子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还是和刚才一样。河风吹乱了我们的头发,我忽然想起那年夏天,我们在老槐树下分吃一根冰棍,冰棍水流到手腕上,黏糊糊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脸上,斑驳陆离,像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那时候我们以为未来很远,远到看不见边际,可现在回头看看,那些以为早已被岁月磨平的棱角,那些以为早就被现实浇灭的热血,其实一直藏在心底某个角落,只要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闻到熟悉的味道,就会像春天的种子一样,悄悄发了芽。

回家的路上,月亮已经升起来了,银辉洒在石板路上,像铺了一层碎银。路过张大爷的修鞋摊,他已经收摊了,摊位上盖着块蓝布,布角被风吹得轻轻扬起。王师傅的理发店也关了灯,旋转灯不再转动,像个安静睡着的孩子。我走到家门口,看见妈正站在门口张望,手里拿着件外套,看见我回来了,赶紧迎上来,“夜里凉,快披上。”她的手指触到我胳膊时,还是那样温暖。

屋里的灯亮着,爸坐在桌边看报纸,老花镜滑到鼻尖,我走过去帮他扶了扶,他抬头看我,眼神温和,“回来了?饿不饿?锅里还给你温着糖水鸡蛋。”我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看着灯光下他鬓角的白发,忽然觉得心里很安定。桌上的搪瓷杯还在,杯口的缺口像个老朋友的笑脸。

我想,或许所谓的“归来仍是少年”,不是指脸上没有皱纹,心里没有沧桑,而是当你走过万水千山,看过繁华落尽,依然能在某个熟悉的瞬间,被一碗热汤的香气打动,被一句乡音的问候温暖,依然能在内心深处,为那个曾经怀揣梦想、眼里有光的自己,留一个最柔软的角落。就像老街上的梧桐树,每年秋天落叶纷飞,可春天一到,还是会抽出嫩绿的新芽,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从未老去。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爸妈轻微的鼾声,忽然觉得无比踏实。那些在城市里积攒的焦虑和疲惫,好像在这片熟悉的空气里,慢慢融化了。我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那个背着帆布书包的少年,在老街上奔跑,书包带子滑到胳膊肘,他哈哈大笑着,捡起一块石子,朝着夕阳的方向扔去,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像极了青春里那些闪闪发光的日子。而那个少年,其实一直都在,从未离开,他就藏在我每次回到家乡时,看到第一盏灯火亮起的瞬间,藏在我闻到妈做的饭菜香时,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微笑里,藏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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