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流年入骨(1/2)
有的时候白染也不知道自己这五百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总是会一个人思索上一整天,用来回忆在北燕国的日子,但大多时候他的回忆只和一张脸,一个人有关。
那个人总是喜欢跟他叫嚷着,“白染,白染,你看春天来了。”
她很少叫他师父,却总是喊他白染,说到底他的年龄也只是比她大了六岁而已,她虽贵为皇室的九公主,即使长相出众,知书达理,武艺高强,却也并不受北燕君王喜爱。
所以她总是喜欢缠着白染。
白染费力的在回忆中思索,将诸多的片段串起来,看到一些记忆深刻的情景,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刚入曦晨殿,被白笙指认为老师,那是他不甚清楚的三年。
十岁的小姑娘站在一棵开的繁茂的海棠树下,仰着脑袋对他道:“你既为传说中的‘剑圣’,那便来当我的老师,教我剑术如何?”
那时,她稚嫩的脸颊上总是带着模仿大人一般的神情,眼尾的那颗小痣印着她嘴角自信的弧度,让白染一记就是好多年。
她是北燕国的九公主,是皇室里武功最强,剑术最为高超的人,是‘剑圣’的传人,他唯一的徒弟。
后来北燕国覆灭,白染忘记是在哪一段时间,他去茶楼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过这么一段话,一场情的结果是什么样,也看这场情中的人是什么样。
所以白染觉得,一定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太过自负,才促成了那样的结局。
这么多年,他也觉得后来的记忆太过繁琐,有时候甚至想把后来的记忆全都扔掉,心脏剩下的地方全用来装那个人,和她的事。
白染抬眼,面前是一片开的繁盛的荷花池,池中有一座凉亭静静矗立着,亭里的石桌上摆着几株荷花,荷花的旁边是一盘不知名的糕点。
站了一会儿,白染静静走了过去坐在了石桌旁,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碰上了荷花的花瓣,原来已是春天,他的思绪却远远地飘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他教她剑术半年,一日午后,白笙坐在曦晨殿中的凉亭里,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用荷花挑着白染的鼻尖,反复几次,白染才将目光投向她,语气平静,“晌午我教你的那几招,你可学会了?”
她笑起来,“白染,你干嘛对着我的时候老板着个脸呢?我看你对曦晨殿的下人们都很和善的呀?尤其是那个叫落落的?”
“还是说,你觉得我在这里特殊,所以对待我的方式也要特殊呢?”
白染有些无奈,他伸出手将搭在鼻尖上的荷花轻轻移开,语气依旧平静,“你的剑术倒是没什么长进,自言自语的本事倒是会了不少。”
白笙听他这么一说,哈哈大笑起来,“谬赞啦,谬赞啦。”
停了一下,白笙又道:“师父这样的人,在我们北燕可是叫做落难美人,一笑可让君王烽火戏诸的那种。”
白染深呼出一口气,不再打算搭理她,白笙忽然朝向他弯着腰,把脸凑得很近,她瞧着他,眼中仍是含笑,许久,她才道,“有的时候,我觉得这样就好了,有的时候,又觉得还差一点。”
白染愣了一下,疑惑道:“什么差一点?”
白笙的嘴角又扬起那抹自信的弧度,随后她摇了摇头,“如果半年前,我没有从‘试炼场’将你救出来,我是不是就遇不到你了?不过还好,你现在是我们白氏的人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笙洋洋得意的笑着,她直起身子,印着白莲的红衣显得栩栩如生。
那个时候的白染没有明白白笙那些话里想表达什么,可是等他许久之后想起来,却觉得这世间的结的果都是咎由自取罢了,是他活该。
他不该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不该以自己特殊的方式对待与他来说,特殊的人。
而关于北燕国九公主,史书上的记载只有寥寥数笔,白染曾在北燕国被灭以后,读过北燕国的简史。
关于他的记录也是在北燕国丰功伟绩的那几次,北燕的剑圣,举国敬仰的国师,只是他是白笙的师父这一点却并没有记载。
他与她唯一的联系没了,往世的后人也不会知道北燕国的国师曾是九公主的师父,他与她关系亲密,胜似亲人,可是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为国捐躯的九公主,他的小九,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
七月三十日,北燕国九公主及笄。
那一日白笙作为剑圣的徒弟,自然是整个猎兽场最引人注意的,她戴着一张白色的笑面,单手执剑杀死了一只白额虎,赢得了满堂喝彩。
只是那一日,白染却不在场,那一日的白笙穿着火红的窄袖骑装,嘴角依旧是上扬的弧度,看向围观的人群眼底却多了一份落寞。
三日后,边境巫术族来犯,曾带兵击退巫术族的白染自她及笄那日就不见了踪影,白笙作为整个北燕国剑圣唯一的徒弟成为了皇室的希望。
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请求着的北燕国君王,觉得无比讽刺,她十五年的人生几乎看不见眼前这个应该被称为‘父亲’的人身影,她拜入白染门下,也全靠自己运气。
可是现在,这个从未给过她一分父爱的中年男人却要她为了北燕国出征,讨伐他们骨子里惧怕的巫术族。
白笙若有所思地垂头思考着,半晌,才轻笑一声,“父亲一生威武决断,到头来却要跪着求我?何其嘲讽?”
北燕王不语,思索了一会才道,“国师向我求了一门亲事,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是你殿中日日伺候着你的侍女,单名一个落字,我见过那个侍女,名字倒是落得英雄心。”
落,白笙沉默着,她也见过这个侍女,确实长着一副英雄怜惜的美人相,白笙见过她与白染常常在院中说话。
所以她及笄的日子,他不来是因为前一日她曾同他开玩笑说,若她赢了白额虎,要他娶她?
所以他才没有出现在兽场上,所以他早已求了亲事,所以他一直躲着她的心意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的......
白笙感觉胸口猛地像是被刺了一剑一样的疼痛,她的喉咙有些发紧。
烛影淡淡铺在白笙面前的文书上,她执着笔的手停顿着,眼前浮现了那个人一身白衣的身影,唇红齿白,第一次见他,犹如见一个落难的美人。
白笙闭上双眼,“我累了,父亲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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