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末路(2/2)
董彻声音蓦然拔高,好似晴天惊雷。
“尹贤芳,你是要反吗!”
“陛下!陛下老奴冤枉……”
“老奴冤枉!”
尹贤芳嘴里只有这一句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冤枉在哪。
尹贤芳几乎不敢看那些奏折,仿佛无数亡灵的眼附着在上面,冷冷地瞧着他!
董彻:“……滚。”
尹贤芳屁滚尿流地跑出去,老泪纵横。
后来尹贤芳做了多方努力,给出的结果都是让他自己请辞回家。
起码还能保全一条性命。
这怎么能行!
过惯了万人之上,高高在上的日子,尹贤芳怎么可能舍弃。
于是他找到杜明,杜明却压根不见他。
被屡次拒之门外的尹贤芳这时才明白,自己又被骗了!
他狂怒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狗。
却不知该咬谁。
这时身边的干儿子对他说,不妨以退为进,先向陛下请辞,陛下定会挽留他,随后再向陛下一一陈情。
一筹莫展的尹贤芳也觉得若是叫董彻先下手,就不止是辞官回家的事了。
于是心灰意冷呈上请辞奏折。
董彻立马就准了。
尹贤芳跪着,呆呆听着太监宣读圣旨,说陛下感念自己与先皇情谊深厚,特发配自己去凤阳守陵,永世不得回京,即日启程,不得延误。
完了。
尹贤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仿佛也随之跌落谷底,粉碎。
不完全是因为这道旨意,而是来宣布圣旨的是董彻身边伺候多年的老太监徐应元。
前几日自己刚送了五十万两银票,加一千锭黄金,希望他能在董彻身边美言几句。
徐应元收下银子,信誓旦旦称好。
二人约定暗号,若是徐应元来宣旨时,脚尖并拢,说明没什么事,只等着他东山再起。
脚尖朝外,意味着董彻定不留他,让尹贤芳趁早明哲保身,还能过几年闲散日子。
若是脚尖内扣,那边是大凶之兆。说明董彻对他起了杀心!
徐应元方才宣旨时,尹贤芳只死死盯着他内扣的脚尖,一丝都没有变过!
“厂公!厂公!我被免了职,发配到辽东去了!”
“厂公救命啊!我家大人被下了诏狱!”
门外有一派的鬼哭狼嚎,全是尹贤芳的亲信被董彻或逐或杀,阉党慌得好似没头苍蝇,只好都堆在尹贤芳门口,痛哭流涕。
尹贤芳瘫倒在地上,好似木塑的,半晌,他眼珠半轮了一圈。
“把他们都给我赶走。”
尹贤芳低声道。
他踉跄着起身,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
许是坐得太久腿麻,尹贤芳踉跄着跌倒,把大门牙摔掉一颗,流了满嘴的血。
尹贤芳抬头,只见一轮红日慢慢坠到山下。
尹贤芳忽而放声大笑,苍老又悲凉笑声回**在诺大的宅院里。
他又放声大哭,泪水随着诞水一齐滴下,一个老太监的哭大抵是很难让人感到感同身受的伤感,反而只觉得瘆人,府中下人面面相觑,互相从彼此眼底看出强忍的笑意。
这时偏偏又来了传言,说即刻就会有锦衣卫上门拿人,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都得跟着尹贤芳陪葬!
下人们吓破了胆子。
不知是谁想起找管家金宣虎,推开门,金宣虎的卧房里空无一人。
房间壁画、陈设**然无存,里面连块破布都没剩下。
金宣虎的行为证实了众人的担心。
下人们这才如梦初醒,立马鸟作兽散,开始迅速又悄悄地收拾家当准备跑路。
许是尹贤芳平素太不得人心,这时候大家仿佛都没什么伤感氛围,甚至隐约能在彼此眼底瞧见一丝兴奋的光。
所以当尹贤芳嚎累了时,诧异为何这么久都没人给他倒杯茶水,他愤愤起身,谁料推开院门,已是人去宅空,连条狗都没有。
这时候尹贤芳才发觉这宅院实在太大了,大得怕人。
宅门外的野白杨树哗哗响着,像在酝酿一场大的风暴。
尹贤芳又开始发了疯似得破口大骂,他扯自己的衣领,扇空气嘴巴子,装模作样地训斥着人,惊得白杨树上的鸟纷纷飞起。
“来人!”
尹贤芳气喘吁吁,发疯般大喊道。
一个身子佝偻的老太监缓缓跪倒在他面前。
他眼泛绿光,手指干瘦如鸡爪,正是培育出子母蛊的老太监刘行,他跟随尹贤芳足足有二十年了。
从一开始的手足之交,到现在的忠心耿耿的下属。
刘行疯了般追随着尹贤芳。
但尹贤芳嫌他面容丑陋,从不叫他露面。
“给我,我要那小子万分痛苦而死!”
尹贤芳的目的很明显,左右也是一死,不如拉着董彻的心腹一起死。
尹贤芳先是吩咐刘行锁住所有大门,通道。
随后在自己的藏宝室中,在遍地黄金中抱着那些金银珠宝痛哭了一气。
他本是想带着珠宝跑路的,谁知越看越喜欢,哪一件他都割舍不下!
“咚咚咚!”
“开门!”
喧闹人声响起,像是敲在尹贤芳心口上。
白玉童子观音像从手中滑落,摔碎成遍地残渣。
尹贤芳的腿抖成面条,几乎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