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沟渠（2/2）

在她过去的十九年里，人们较她的是恭顺，是感恩，是逆来顺受，可从没有那人可以接受属于她的小脾气，藏在她心底的儿女情长，她便也就认为世上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现在，她却遇到李默，会关心她的冷暖，念她，知她，告诉她，发发脾气也没关系的。

那边何宴见她一直不言语，面有忧戚，碰了碰她的手，发现她笼在衣袖下的双手冰凉，何宴索性攥在手里。

他的手心发烫，莺哥儿抬起眼眸望了他一眼，要挣开，却被攥得更紧，望着何宴认真的眼，她耳根也发烫起来。

“我方才只是懊悔说错了话，怕你误会我的意思，莺哥儿，你在我心里特别好，你善良单纯，坚强聪慧，我爱极了你，却不知从何处说出口，”

从马车窗户缝隙漏进的夕阳映在何宴脸上，他的眼极亮：“我发誓，我从未对一个女子，如你这般上心过。”

何宴却见莺哥儿笑了，她笑得极灿烂，美好的似早春森林里冒头的新绿，正当何宴松了口气，却见她晶莹泪珠从她眼中涌出，她却很快又笑了。

“谢谢你。”莺哥儿道。

何宴很抱抱她，手碰到她后背却想起一事——他的身份。

他在莺哥儿这只是个京城绸缎商人，李默，可她要嫁给他，或他要她嫁给自己，那她便应当知晓关于他的一切。

小巷里那次，他羞于自己满身血腥，怕应证了坊间对锦衣指挥使何宴的可怕谣言，吓走了她，故没有承认。那次尚可原谅，可后来这么多次机会，为何自己都没有将真实身份据实以告，难道自己对她并非真心？

不，自然不是，何宴明白自己，是真心想要迎娶她，这点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见何宴看着她，莺哥儿微笑着回望，唇边是恬静的温柔。

他不忍打破这片温馨气氛，他有预感，这件事对她，并不容易接受。

何宴对莺哥儿看得透，她面上恬静，骨子里却孤傲，并不攀慕权贵，而且因为刑部尚书那个畜生儿子的事，她也未必会对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身份有什么好感。

况且良善如她，是否能接受自己做过的肮脏事，何宴心里也没底。

何宴感到纠结，现在莺哥儿好容易对他产生了好感，他不想产生什么意外的变故。

“罢了，以后再说。”他说服了自己，伸手轻轻将莺哥儿松散的发簪重新插上，“待她嫁给我，再慢慢叫她知道吧，就算一辈子不叫她知道，又如何呢，我是爱她的，就可以了。”

“你在想什么？”莺哥儿见他想得出神，轻声问。

何宴对她微微一笑：“没什么。”

“公子。”有人在车帘外恭敬地出声。

何宴掀开帘子，弯腰出去：“什么事？”

“公子，还有半个时辰就天黑了，我们是离下一个镇还有二三十里，得夜里能赶到，是继续赶路，还是就此地休息？”

何宴看了眼周围，一轮红日只留下半边脸，晚霞连天紫红满目，锦衣卫力士们呼出的气碰到冷气，成了一团团白雾，大家面容麻木，连马儿都不堪重负地垂着头。

何宴又见此地地势平坦，背风温暖，适合安营扎寨，便道：“今晚就在此稍作歇息，大家这几天来回跑，也累坏了。”

“是！”那人激动地抱拳，大家闻言兴奋起来，有人往森林里寻找柴火，有人拿出铁锅、碗筷、还有大块的泛着油光的紫红熏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