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2/2）
三个人就这样你拽着我，我拉着你，一路狂奔回了清晖殿。
清晖殿里，唯有一丛月光照人，清冷明亮。
太霄坐在御座上，看着般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说吧，怎么回事？”
般若在无人之境，才终于冷静下来，不再抓狂。
于是仔仔细细，毫无遗漏地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告诉太霄，末了还拿出了舍利子证明自己的话不假。
太霄接过舍利子，带着疑惑看向十夜。
十夜跪在御座下，看着御座上的太霄，眼神恭顺，带着乞求。一丁点偶像包袱都没有。一丁点王者之气都不沾。
“你再装一个试试！”
般若恶狠狠地，一脚踢向十夜，十夜直挺挺地趴倒在地。
但他好像十分害怕，生怕般若又对自己拳脚相加，立即又爬起来，乖乖跪好。那低眉顺目的模样，就像是路边的小野草，被莫名其妙烧来的大火给波及。
太霄扶了扶额头，好像要给般若一个机会，再次看向十夜。
“你说，怎么回事？”
这一句话一出口，般若就知道，太霄根本没有相信她。
如果他相信自己，他压根不会问发生了什么，而是会直接以王对王的方式，跟十夜交涉。
“无……”
颜字还没说出口，太霄便沉着脸看了般若一眼，打断她：“让他说。”
“……”般若无语，大概率知道自己完蛋了。
果然，下一刻，便见十夜胆小瑟缩地看着太霄，幽幽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在外面散了个步，就被她抓来了，我……我……”
原本语气还算正常，但他说着说着，有意无意地撩起自己的衣服，伸长了自己的脖子，让太霄看到了他满身的伤。
“她说我像三殿下，看见我就来气，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我也没得选呀！”
十夜泫然欲泣，悲痛万分。
御座上的太霄闭上眼睛，同情之情溢于言表，对般若……更是十分的头痛。
太霄：“从今日起，你好好休息一阵子，暂时不要再碰往生六道的事情。”
“可是……”
“没有可是。”
太霄说完，直接收回了般若的太霄剑。
这下般若彻底疯了。
“你是故意的！”般若拎起十夜，瞪着他的眼睛，把所有怒火都撒向他。
“你一路上激我打你骂你羞辱你，就是为了让人同情你！”
“我没有……”十夜委屈极了。
“谁会没事找打呢……”
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哭声。
哭着哭着，连般若都想跟着哭。
毫无疑问，他又把自己摆了一道。
他没有法力不假，但跟着她来幽都，真是太划算了。
“没有法力的鬼王在王舍城怕是活不下去，人人都觊觎你的王位，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反而跟着我来到幽都，我会成为你的护身符，让人不能轻易地杀了你。”
般若总算想清楚了十夜的心路历程，不禁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十夜背对着太霄，看着般若，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旋即又是一阵悲泣：“姑姑，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般若看着他这副模样，气急反笑。
她现在确实没办法杀了他，她只能保护他。
但是，却不代表她不能羞辱他。
般若盯着十夜，半晌对太霄抛出了一句话：
“无颜，幽都有猪圈吗？”
十夜嘴角抽搐，脸色微变。
太霄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秉持着般若有要求，他就尽力满足的原则，招来了鸠毣，认真地问他：
“幽都可有猪圈？”
鸠毣摇了摇头：“回帝君的话，没有。”
十夜刚松了一口气，般若又道：“整个鬼域都没有吗？”
鸠毣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说：“没有。”
十夜彻底冷静了，挑衅似的看着般若。
般若面无表情，思忖了一瞬，道：“没有就创造条件让它有！去，到凡间抓二三十头猪来，放在我屋子边上。”
她要亲眼看着一尘不染的十夜日日夜夜都泡在猪圈里，饱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
太霄、鸠毣、十夜表情都很微妙。
前二者是以为般若受刺激太严重，脑子还没恢复。太霄宠溺她，鸠毣同情她。
而十夜则是觉得般若的伎俩实在太小儿科，小到简直惹人发笑。
但，发笑的前提是，被关进猪圈的人不是自己。
见太霄和鸠毣都不打算反对的样子，十夜脸上的笑容彻底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阴郁。
般若分外得意，笑得春风满面。
不可否认的是，她的伎俩小儿科归小儿科，但对十夜来说还真有用。
鸠毣得了命令，立即着手去办，不到半天的工夫，便在般若的后院里开辟了一方猪圈，养了二三十头猪，还有……十夜。
十夜上无寸瓦遮头，下无被褥垫地，唯一的陪伴就是满地的排泄物。
般若十分满意。
猪圈彻底建成之后，她还认认真真在猪圈栅栏上挂了一个牌匾，牌匾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通幽殿。不论是点金还是字迹，都与王舍城的那座瑰丽宝殿的题字一模一样。
太霄领着鸠毣站在不远处，看着辛勤忙碌的般若，都是一脸无奈。
鸠毣：“姑姑越来越不正常了。”
太霄：“是。”
鸠毣没精打采，又道：“如果这时候无颜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堕……”
鸠毣觉得“堕落”这个词用得不对，顿了顿，才接道：“玩物丧志。”
太霄面无表情地叹息：“无颜在也无法，她心里的结，只有十夜能解。”
鸠毣无法反驳。
般若被十夜摆了一道，在血狱待了三百年，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般若心中的仇，只有将十夜除之而后快才能解开。这是毫无疑问的。
只是鸠毣至今没懂，太霄在听说无颜的时候，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无颜是谁？
他好像对鬼族的事情无所不知，与自己更是没有距离感。
但，鸠毣虽然疑惑，但是不去怀疑。
他只知道，太霄帝君对般若好，对自己也不错，这就够了。
鸠毣一门心思放在般若身上，很想让般若早日恢复正常，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自己能怎么帮助她。
鸠毣泄气地说：“十夜是堂堂三鬼王，深处六道腹地王舍城。现在二王子的军队驻扎在第一、二狱，雪戈姐姐疲于应付，要想再派兵到王舍城去抓他，谈何容易？何况，这么多年了，进入王舍城的只有姑姑一个！”
还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整个人都变了似的。
这些道理太霄也懂，可是往生六道与鬼蜮是世仇，急不来的。
太霄：“且让她玩一会吧，弄一个假的十夜陪着她撒气，也是好的。兴许，她就能慢慢淡忘那段屈辱的时日也未可知。”
鸠毣：“希望吧……”
与此同时，猪圈里，挂完牌匾的般若不知从哪弄来一个铲子。正拿着个铲子，不停地往十夜身上泼猪食，边泼边碎碎念：“臭死你！臭死你！”
“……”
太霄和鸠毣见状，又是不约而同，生不如死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表情没比猪圈里的十夜好多少。
太霄：“等般若离开后，去拿些食物给他，让他且忍一忍。”
“是，帝君。”
与太霄一样，鸠毣也是万般同情他。
不就长得像十夜么？
普天之下相似的人那么多，怎么就那么倒霉，走在路上碰到般若了？
哎……委实是太倒霉了。